学生凑完热闹,背上书包离开。
易念等着大部分人走出教室恢复安静,慢腾腾合上笔盖,去洗手间洗手。
夕阳余晖未尽,穿堂风清冽拂面。
耳中正播放到《滕王阁序》,文章许多描写与关中特色的中式园林建筑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走出洗手间,不经意抬眸。
远远看到有一群男生从池塘拱桥走过来,最中间个子高挑的那个是顾晨豫。
一行人绕过拱桥正往易念教室外的池塘边走来。
易念迈出的脚步以收回,背对门,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
“这次这个许愿卡我算见识到文理科思维的差距了。”
“谁不是呢,哎晨豫你那个位置可要被广大少女心压断了枝桠。”
“不过之前和你传绯闻那个女生怎么样了,你不知道你请假那会整个校园消息传的可火爆,我都差点信以为真。”
方知洺露出看尽事态沧桑的神情,摇头感慨,“自然不会有交集了!那天在食堂遇到学妹,这两人冷漠的形同陌路。反正我早就看透了,顾少爷这种薄情寡义的冷血动物,感情对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
顾晨豫无所谓笑了一声,没否认,问八卦得不正常的几个人,“话这么多,不打我回去了?”
“打打打,看我不扣爆方知洺的头……”
喧闹声远去,易念从门后走出来。
站在比池塘高半截的廊桥上,看向走远的几个白色身影。
男生插科打诨面带笑容,一直拐过转角的灌木丛。
中间那个人左手拿着球,在某一瞬间像是侧头透过稀疏交错的枝叶,瞥了一眼过来。
但似乎又没有。
易念调大耳机里的声音,盖过内心纷乱杂成的心声。
回到教室背上书包,抱上在柜子里放置一下午的花。
路过许愿树时,脚步不自觉停下。
枝干粗壮的香樟树上挂满红色心形卡纸。
无数根红绳经风一吹,晃晃荡荡,与哗哗翻腾乱舞的绿叶相映成趣。
易念一直没来看自己的那份是否被交换,但听到每个人互赠分享的快乐,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期待。
她轻轻翻找到自己的学号牌。
呆萌的皮卡丘依旧孤零零挂在原位。
没有将自己的祝愿传递出去,也没有收到“理科学霸”的好运分享。
倒是谈不上失望,毕竟经历过这么多困局再不懂事的人也会成长,而易念成长的第一堂必修课就是学会接受。
香樟树边岸柳拂波。
夕阳余晖挥洒在枝条上,如同志摩诗中熠熠闪光的金柳。
把花放在一旁廊椅上,易念双手交叉合十。
借绿意盎然的夏意,以红绳系梦为名,闭上眼睛,虔诚许愿。
霎那间风似乎静止了,树叶悄悄。
心无旁鹭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腿上传来酥麻的酸意,易念才慢慢睁开眼。
近在咫尺的皮卡丘心愿纸片乍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卡牌。
凌厉熟悉的瘦金体清晰映入眼帘:
“见一面吧,正式的,在高考完仲夏夜八点半的洋槐树下。”
风又起。
卡片轻晃旋转,露出背面的一串花体英文:
“To the world you may be one person, but to one person you may be the world.”
对于世界来说你可能只是一个人,可是对于一个人来说,你可能是他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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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聒噪愈发。
为期两天的高考,在闷热潮湿的梅雨时节轰轰烈烈结束。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关溪一中xx届高考……”[3]
六月八日下午五点。
校门口巨大横幅下,铁栅栏缓缓往两边伸缩。
拿着准考证文具袋的高三生如放闸潮水,欢呼沸腾跑出。
或拥抱迎在门外的父母,接受支着三脚架早已准备就绪的关溪媒体采访,或坐上高考护送专用大巴,看着窗外围堵得水泄不通的人流。
易念是走读生,收拾行李这一环节与她无关。
她逆行在走向宿舍的队伍中,心情平静。
渐渐的。
脚下步伐慢慢提速。
越来越快。
走出去一段距离,站定,转过身,看向在身后远去拖着行李的新一届准高三生,心里默默告别。
再见,关溪一中,再见,我酸涩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