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耷拉了脸,凑到两人面前小声道:“说是从小身子就弱,病歪歪地拖到了现在,魏国公老夫人想了无数法子,洛阳城里的大夫都瞧了个遍也不见起色,这两年还越发沉重了起来,近来说是……”
阿好有些不忿,咬牙道:“说是已经快不行了,魏国公老夫人求遍了洛阳大大小小的寺庙,只天元寺的高僧看过小郎君的生辰八字后,批了个二十岁身陨的命盘。
魏国公老夫人哪里肯信,哭得死去活来,后来高僧给了一个解签,言道小郎君命中尚有一线生机,若能找到解命之人,便可化凶为吉,自此命途坦荡,再不受沉疴困扰。”
天元寺高僧之意,便是要找一个冲喜之人了。
林致虽然事前想到了这个小郎君恐有不妥,却仍旧未料到竟已病入沉疴,怪不得今日邀了这般多的小娘子,原来不仅是要定一嫡女,还需得八字合上那小郎君的。
林致与杨盈俱都沉默下来,片刻后,杨盈道:“虽说是天元寺高僧所言,但冲喜之事颇有些虚无缥缈,致娘,你我该如何?”
林致道:“如此也好,你我倒无需杞人忧天,总归是要八字相合的,哪里就这般巧了?”
阿好在旁边急道:“三娘子,你怎地吧担心,万一……”
林致一笑,甚至从容道:“若真是挑中了我,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致抿唇,若是真能嫁进魏国公府,她便好好照顾夫君,若能恢复自是皆大欢喜,若是真的不好了,她为他守寡便是。
想来魏国公府急着为这个小郎君娶妻也有这层意思,定要让未亡人为他守寡一生的。
林致却不怕,她为小郎君守寡,魏国公府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她亦能借着魏国公府的声势庇护母亲和阿弟。
可笑的是,她想起大伯母张氏给她寻的另两门亲事,这三桩亲事竟都是当夫君死了一般。
杨盈正要宽慰她,却有魏国公府的女使过来请二人过去,原是朝慧公主发话,要与众人一同赏花。
原本魏国公府将林致这些小官家眷安排在此处,自然因她们身份太低,不宜与朝慧公主等贵女共处,赏花自然也是先请朝慧公主等贵女先行。
此等布置自是极妥帖的,林致等被家中嘱咐过,自然知道需待那些贵女赏完后,才会安排她们过去,因此众人都在轩阁中或是对弈,或是谈论诗书,还有作画论道的,各自消遣。
没想到公主发话,要与众人同乐。
轩阁中不断传来,“公主宽厚,体恤下臣”的赞誉,林致与杨盈也不敢怠慢,忙起身随轩阁中的小娘子们一同去园子里赏花。
魏国公府果不负盛名,占地广阔,营建得极是精心,这花园有溪流淙淙,峦石叠嶂,碧草茵茵间,花团锦簇。
众人行至园中,一群贵女已经在那处赏花。
自是以朝慧公主为首,林致这一行人皆是四品以下官眷,素日哪里有机会见这些皇亲国戚,高门世阀,便恭恭敬敬给朝慧公主行礼问安。
林致跟在众人身后,神色恭谨,目不斜视,一板一眼地行礼,不出挑也未出错。
朝慧公主语音含笑,颇有天家公主的威仪,和声让众人免礼。
林致等自然不敢当真,规规矩矩行完礼这才立起了身。
“原是让你们过来一起赏花的,不必拘谨。”朝慧公主和声道。
林致这才随众人看向公主,今日她里着牡丹红长裙,外面秋香色半袖,挽着秘色披帛,梳高髻,一派皇家风仪。
朝慧公主大约刚及笄,生得自然是花容月貌,娇嫩明媚。林致方才听她话语,似乎是副和气的性子,但此刻看去,却觉她眉宇间仿佛有丝戾色,也不知这是否就是天家威仪。
林致在心中警醒自己,万不得行差踏错。
朝慧公主在,这些小官家的小娘子哪里敢自在行事,皆有些拘谨地站在那处,只待公主发号施令。
朝慧公主却似不觉,同身边的一个贵女亲昵道:“玥姐姐,这是你府里,还是遵你的安排罢。”
那个被公主称作“玥姐姐”的女子,约莫二十岁许,蛾眉高髻,姿容姝丽,面容端庄,眉目间颇有傲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