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大公子昏迷原因不明,是毒是病难以分明,是谁的手笔还不好说,自是不能请太医的,便令人速去请随行郎中,一壁又令人速去禀报魏国公,而后便迅速将桓殷抬去他的庭院。
林致在一旁一直未动,但早已被惊出一身冷汗。
桓大公子好好的,竟莫名其妙吐了血,还晕倒在她们面前!
林致自是清白无辜的,她与桓殷从未有过交集,此刻离他最近亦有七八步之遥,她如何能有手段令桓大公子晕倒?
她自觉清白,却无端有些心虚,桓大公子晕倒前停在那里,她知道他看了她一眼,她虽然没有抬头,但她就是知道,仿佛心有所牵一般,她知道他看了她一眼,是刻意停下来看她一眼。
她不知道,桓大公子为什么会停下来特意看她一眼,那一眼于他意味着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她甚至害怕知道,桓大公子吐血晕倒是否与看她那一眼有关。
这样的念头说起来实在是难以启齿,若是旁人,林致私心里或许都会暗想一句:自作多情罢。
但此时此刻,林致多么希望自己是自作多情,她恨不得立时甩掉那样的念头,桓大公子与她没有半丝牵扯才好。
林致这边正惴惴不安,廊道上却过来一人。
林致抬头看他,那副将对上林致的眸子,莫名一怔,再看去,林致已经垂了眼。
那副将扫视一番,见林致厚厚的刘海垂着,从他这个角度低头看,连眼睛都看不清楚,肌肤有些黯淡发沉,算是个清秀的小娘子。
方才水光潋滟的眸子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他于女色并无经验,因此也不以为意。
只生硬行礼道:“小娘子有礼,不知小娘子是谁家家眷?”
林致回了礼,细声细气回道:“郎君有礼,我乃司礼少卿林家亲眷。”
那副将抱拳,铿锵道:“方才大公子之事还请小娘子慎言,万勿与他人说道。”
说完恐又觉得自己这般过于生硬唐突,又叉手行礼,补救道:“某方才说话有唐突冒犯之处,还请小娘子原谅则个。”
林致哪里敢追究他,见他似乎并没有怀疑她与桓大公子晕倒有什么牵扯,只嘱咐她不得外泄消息,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忙回礼道:“郎君不必多礼,我自会将今日所见守口如瓶,必不会外传,郎君请放心。”
那副将本就是个行军打仗之人,他跟着桓殷已久,学的却都是战场上的手段。大公子忽然吐血晕倒,原因不明,却未见刺客,他自然不会怀疑林致这样的柔弱的小娘子,不过留下叮嘱两句,让她莫要走漏风声。
毕竟大公子身份特殊,此番吐血晕倒若传言出去,影响甚大,若是大公子晕倒是人为,那就更要小心防范。
副将本就是耐着性子留下叮嘱林致,大公子吐血晕倒非同寻常,他早已忧心如焚,恨不得立时便飞过去弄明白大公子的情形,见林致应了他,也不再多言,匆匆一礼后便离开了。
林致看着那副将离开,捏着的心这才算落了下来,看向身边的女使,那女使也看着她。
只是面上惊惶,十分不安。
她虽是魏国公府中的女使,但对这府里真正的主人魏国公与魏国公大公子皆不熟悉,但再不熟悉,也知道这个府里是靠魏国公与大公子才有这般荣光。
大公子桓殷战功赫赫,骁勇之名早已深入周朝人心,何曾听过大公子有暗疾?便是在这魏国公府,她也从未听闻过此等传言,想来大公子从前是没有过此等吐血晕倒先例的。
大公子是魏国公悉心裁培,铁板钉钉的继任者,他方才无缘无故地吐血晕倒,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如今魏国公府早已处在风口浪尖,些许小事亦可搅动朝局,更何况是大公子身体出事。
若大公子有什么差池,恐怕这洛阳城中都会血流成河。
女使深恨自己方才为何不及早离去,偏偏在场,方才那副将定是将她当成林家小娘子的女使,这才未问及她,若是大公子情况有异,后面追查起来。她无论如何也免不了嫌疑。
想到此处,更是忧心惊惧不已。
林致见她摇摇欲坠的模样也猜到了几分,她自顾不暇,亦无办法可想,只能小声叮嘱她一句,“方才那将军的话可听清了?今日之事万勿外传,你我守口如瓶即可。”
女使面色依旧惨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看着林致欲言又止。
林致心下恻然,又安慰她:“你不必过于担忧,桓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且尚有魏国公在,必不会有事的。”
林致音色温柔,虽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无端却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那女使感念她的好意,匆匆朝她行了一礼,亦提醒她道:“多谢小娘子,小娘子也莫要在此处了,快些回赏花宴才好,方才之事你我虽不会外传,但府中人多眼杂,今日又有众多宾客,实不好说方才之事是否会走漏消息,小娘子还是速速回去的好。”
林致也是此意,今日之事恐难以掩盖,若是桓大公子真的出事,这赏花宴如何还能办下去?
说不得稍后那魏国公老夫人和桓大娘子得到消息,这赏花宴就要送客了。
林致与那女使匆匆别去,由那女使指了一条近路往西厅一路行去。
果然,未行片刻便已看到西厅赏花众人,且她来的路正好不惊动旁人,林致快行几步,不着痕迹地站在了杨盈旁边。
杨盈一侧头就看见她,差点被她吓了一跳,看了看旁人,见无人注意到两人,只恨恨地拿手指头戳了一下林致的额头,气道:“真是神出鬼没,方才去哪儿了?白让我悬了半日的心!”
林致不欲她担心更不想将她牵扯进来,自然不会将方才之事告诉她,只挽着她的手小声笑道:“我去寻四娘子了,没见到人就回来了。”
杨盈有些惊讶,指着前方一个身影道:“她不是在那里吗?你去寻她作甚?”
林致讶然看向前方,果然是四娘子。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林致皱眉道。
杨盈思索道:“我也是方才才看到她的,想来若是她离开,应该是回来不久。”
林致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四娘子,四娘子若有所感,回过头来看她,见林致也正看着她,不禁皱眉不耐地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