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一动不动,还真是睡得死沉,定是昨日找她找的太累,许柚突然于心不忍,昨夜不该将人赶出去,好歹在屋里还能躺着。
梁晏承顺势掀起眼皮。
许柚看着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眼眶里亦是布满血丝,责任感犹然而生,她挺了挺胸,仰着头训斥道:“梁侍卫,此行尚远,你该保重好身体。”
是了,名义上她如今还是主子,她既想拿捏梁晏承,更不该将自己放低一等。许柚想,只要他没露出不满的表情,那她就大胆地做。
梁晏承眉心微蹙,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沉声道:“属下谨记小姐吩咐。”
许柚刚挺起的胸立马收了回去。
他怎么皱眉?是嫌弃被她说教?
刚建立起不到一秒的信心又缩了回去,许柚强忍着忐忑,抬脚朝客栈大堂走。
这是一家集住宿和饮食为一体的客栈,二、三楼厢房用来住宿,一楼大厅摆着七、八张桌子供客人用餐。
许柚顺着楼梯往一楼走,她边走边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位羽书小郎君呢?也在客栈?”
梁晏承愣怔一瞬,淡淡道:“是。”
“何不请他一道用餐?昨日也算他在危急时刻救我一命,我想亲自谢他,梁侍卫帮我把人请来?”许柚挑了个张在角落的桌子坐下,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向梁晏承。
即便那人没在第一时间出手,但到底多亏他在,许柚说到底,还是心存感激的。
她眸光扫了一眼,梁晏承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许柚倏地感觉背后有些冷,她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肩膀,仰头等人回话。
梁晏承面无表情道:“此地人杂,恐生乱,不若小姐先用餐......”
有什么非见不可的。
“不必担心。”
许柚打断他的话,挑眉道:“光天化日,我就坐在此处不动,不会有事。梁侍卫才是,要快去快回,免得我苦等。”
梁晏承沉默片刻,自知拗不过她。
昨日本就一再追问,不把人带来恐怕她不会罢休。况且,他本就打算让羽书此行同他们一齐回京。
昨日意外,让梁晏承更加笃定许柚跟前不能离人,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将人绑在腰上,有羽书同行,能稳妥许多。
只是不知他昨夜伤势如何,下手是重了些。
眼角余光看到少女面上遮掩不住的狡黠,摸不准她又想做何事,梁晏承心下无奈,只得严肃吩咐:“小姐切记安静待在此处,属下去去就回。”
许柚撑着下巴看他快步朝二楼走去,好心情地勾起唇角。
待他将羽书带来,她就不信,套不出梁晏承的话,她还套不出个小孩子的话。
昨日那少年一看就是个好骗的。
许柚无聊到将方桌上的划痕来回数了三遍才将人盼回来。
只见一脸冷漠的青年身旁跟着个“贼眉鼠眼”的少年。
怎么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昨夜她看到的分明是翩翩少年郎气质!
许柚眯起眸子,若有所思地暗暗观察这两人之间的气场。
羽书心里苦啊,昨日被单方面揍了一顿,他胸口疼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清晨睡过去,又被公子从床上提起来。还告诫他在许小姐面前注意分寸。
他实在怕了,无冤无仇的,这姑娘不会还记恨着昨日晚出手那一事吧?
他真的已经后悔了。
羽书心神不安地走到许柚跟前,双手抱拳,娴熟的准备使出主仆之礼,后腿弯被人敲了一下,打断他动作。
许柚神色诧异,心想这梁晏承的旧友怎得膝盖如此软?
她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脸,温声道:“郎君万不可如此,怎能行此大礼,许柚当真受不起。”
羽书颤颤巍巍道:“是在下失礼,我鲜少同女子相处,故而方才乱了分寸,让姑娘见笑,唤我羽书便可。”
他余光瞥向身侧的男人,心底暗道,这样回答应该可以吧?
“那我便不客气了。”许柚捂嘴轻笑,拍拍身旁的凳子,轻声道:“郎君若不嫌弃坐我身侧可好,昨夜幸得你所救,小女子尚未来得及表谢。”
“此些粗茶淡饭郎君将就着用,待回京城我让梁侍卫将你请到府上,定好好款待一番。”
这话一出,羽书直接僵在原地,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到最后直接变得煞白,他一脸茫然地看向梁晏承,唇瓣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这不是要他命?他凭什么坐在国公府大小姐的旁边?更何况他家公子还在旁边看着!是嫌他身上的伤不够重,血吐得不够多吗?
要不是要隐藏身份,羽书现在就想双膝跪下求饶。
这许姑娘为何用这种阴测测的眼神看他?什么话不能直说,干嘛让他坐她身边?胸口的伤像是裂开了,羽书只觉得那口气又喘不上来。
“羽书小郎君?”许柚将两人反应收在眼里,她笑眯眯地拍拍座椅,歪头道:“本姑娘难不成是豺狼野兽?怎得郎君吓成这般?”
梁晏承面无表情开口:“羽书一介男子坐小姐身旁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许柚摆摆手,毫不在意道:“出门在外莫要如此拘束。”
她扬起下巴朝四处点点,努努嘴,调侃道:“瞧瞧这里男女同桌并不少,用餐而已,这羽书公子救我一命,难不成会害我?梁侍卫不必那般迂腐。”
梁晏承噎住。
他算是明白,这丫头是故意让他将人请来,看来这座也是非要让羽书坐下不可。
他忍住心底的不适,冷声道:“既如此你坐便是。”
羽书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家公子,坐什么坐?这是他能坐的位置吗?这若是坐下去,下一秒谁知许姑娘又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他一脸为难地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
一个冷着脸,一个笑眯眯盯着他。
羽书眼一闭,牙一咬,摸摸还在发痛的胸口,抬起屁股坐了上去。
他挺直脊背,尽量坐在距离许柚最远的地方,半边屁股都快悬在空中,全靠颤着的腿支撑着力量。
羽书给自己打气,就当是在扎马步,他可以!
许柚看他赴死的模样,噗呲笑出声,努努嘴,朝梁晏承示意道:“不必拘束,梁侍卫就坐我对面。”
梁晏承一言不发,沉默地坐过去。
这家客栈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热气腾腾的饭菜。说到底,还是多亏梁晏承的钱袋子没被水冲走,要不然,他们二人怕是真要乞讨着回城。
许柚拿起公筷,夹起一块白玉豆腐放到羽书面前的碟子上,轻声道:“郎君请用。”
梁晏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表情极其难看地看向羽书。
羽书本就颤着的腿抖得更猛。
而许柚则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弯着眉眼,等羽书动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