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日落西山,孤月高悬。
巍峨皇宫寂静无声,灯火悬挂,夜间巡守的侍卫持刀列队,脚步轻盈,秉烛在宫道上穿梭。
容雍华贵的金玉宫里,长公主卧房那乌木金漆的美人榻上。
一面目清冷的女人伏于其上,衣衫不整,眉目隐忍,呼吸混乱。
身上人挑了她下巴,将唇印在她下颌与脖颈处,又沿着锁骨往下,落下缠绵暧昧的痕迹。
林弦捱着崔岚的动作,咬牙生生忍下将身上人推开的冲动。
长公主指尖冰凉,骨节分明,床笫之上向来不懂得怜惜。
她闷哼了声,声音轻颤,“殿下……轻些……”
崔岚向来不听她的。
今夜焚的是长公主喜爱的金桂檀香,她闻着,却觉得头脑愈发昏沉。
香气渗进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几乎将她贯穿。又溢出窗外,溶成了温软的水。
她浑身紧绷,随后目光逐渐涣散,力气迅速从身体里抽离。
她闭了眼,正想缓口气,却听得门外婢女抖着声传:“殿下,洵亲王来了。”
崔岚餍足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明显的恼意:“不见,让他滚。”
婢女声音更抖了,“殿下……洵亲王正候着您……”
崔岚闻言,带着怒意从林弦身上起来,将散落的发撩往耳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哑声道:“阿弦,同我一起。”
林弦没力气出声,强撑着精神将衣衫拉好,随崔岚出了房门。
一身形俊秀的玄衣男人正在堂厅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见长公主进门,连忙上前道:“殿下,崔秀欺人太甚!”
洵亲王见长公主身后还有一人,便将目光分去一缕。
女人面容冷淡,偏偏雪白的脖颈上落满暧昧痕迹,眉梢亦是漫上春潮。
他眉头轻挑,目光含了几分轻蔑,却与林弦古井无波的冷淡眼神对上。
他连忙移开目光。
谁不知晓,长公主殿下对这女人极为看重。
当初一皇室外戚见这女人生得绝色难求,又以为她不过一小侍女,便起了心思,寻了借口来讨。
第二天就被打成了残废,眼睛还被戳瞎一只。
洵亲王可不想步他后尘。
崔岚神情厌烦,坐到主位那张紫檀嵌玉透雕宝椅上,不耐开口道:“你最好有什么大事。”
洵亲王急忙坐到另一边,道:“殿下,就在刚刚,崔秀上奏参了郭卓!
“陛下不知信了她什么谗言,竟真将郭卓革职查办了!”
林弦为崔岚斟了盏茶,不动声色地退到她身后。
崔岚眉心溢出厌倦,举起茶盏,“什么罪名?”
洵亲王磕巴道:“贪……贪赃枉法……”
崔岚转手便将那盏茶泼在了洵亲王脸上,“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这几年皇上疑心愈重,要你小心行事?”
洵亲王抬手抹了把脸,低声下气道:“皇姐……是我之错。”
“可……可现下如何是好?那治粟内史的位置至关重要……郭卓是我好不容易提拔起来的人……”
洵亲王咬牙切齿,眉目阴狠。
“你想如何?”崔岚见林弦又为她斟了杯茶,微微压下躁气。
“当然是端她一子,以求平衡!”
“不可。”崔岚抬手按了按眉心。
蠢货。
不过蠢得合她心意。
“皇上最重财政。如今将郭卓革职下狱,定是崔秀证据确凿,皇上见不得这蛆虫。”
“谁人不知郭卓是你手底下的人?你现在出手,无异于引火焚身。”
“你现下便起一纸认罪状,就言你自身失职,督促不力,请皇上降罪。”
崔岚抿了口茶,接着道,“还要力求皇帝重罚郭卓,表明你无心偏袒。这番,局势才可扭转几分。”
洵亲王咬牙,“皇姐,皇帝会不会重罪与我?”
热茶的暖意停留在舌尖,崔岚忽然怀念起刚才怀里温软生香的感觉来。
无心再与他消磨时间。
“不会。如今崔秀势头愈盛,羽翼渐丰,再经此一事,根基更是稳固。”
“皇帝亦恐她谋篡皇位。”
崔岚撩起眼皮,意味深长道:“你不过是皇帝用来制衡崔秀的棋子罢了。”
洵亲王惶恐应道,“我定争气,保皇姐一世荣华富贵。”
交谈声消散,烛火已灭,归于黑暗。
玄衣男人从金玉宫侧门悄无声息地走了,正如他悄无声息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