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来的一瓶,拿走。”荆彻说,“还有,我也不用他送。”
“……”夏楹犹豫地说,“可叔叔正在门口等你。”
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自己也悄悄走掉,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荆彻却不说话了。
夏楹想了想,还是回去跟荆叔叔说一声吧。
荆彻又叫住她:“夏楹。”
夏楹停下脚步,等他开口。
荆彻把外套拉链唰的拉到顶,半张脸挡在领子里,夏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跟江武扬说了句:“走了。”然后拎上篮筐下放的书包,大步朝夏楹走来,
夏楹跟着他穿过林荫道,见到校门口大门那刻,她觉得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荆彻,”夏楹叫住他,指了指旁边的侧门,“我就从那扇门出去,公交车站在那边。”
荆彻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扯她书包带。
他力道很大,夏楹被扯得大步往前迈了一步,离他距离也更近了。
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洗衣粉的清香,一种过分疏离的奇怪组合。
他眼神玩味地盯着夏楹:“怎么,怕我啊?”
“……”
“你放手,我要去坐公交车。”夏楹挣扎地往旁边走,企图脱离他的掌控。
他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有车不坐,你傻啊。”
夏楹:“……”
他继续勾唇笑着,极尽讽刺之意。
亦或是夏楹才是笑话本身,总之,她被他半拉半拽地走过了校门口。
在走到车跟前时候,他终于松了手,视线扫过夏楹握着水瓶的手,轻轻啧了一声。
夏楹更加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荆叔叔在叫她。
“叔叔好。”
夏楹连忙回神礼貌问候。
荆向业几乎无视了他儿子,笑着让夏楹上车。
夏楹看了一眼荆彻,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坐进去后,旁边车门传来关上的动静,她抱紧了书包,有些烦恼他怎么也坐在后座。
荆向业开着车,偶尔会问一下夏楹学习上的问题,她胆战心惊地答着。
旁边荆彻一言不发,沉默地看向窗外。
夏楹察觉到他和荆叔叔之间有些陌生的亲情,甚至隐约能感受到,他们俩对彼此都有些不耐烦的情绪。
空气像浸在名为尴尬的水里,难以形容的窒息。
好在这时候路不堵,公交车二十分钟的路程到家不过用了八分钟。
到家门口,夏楹下车的时候,荆彻已经率先背上包回家了。
像是一刻也不能容忍这里的气氛一样。
夏楹只好等荆向业停好车,礼貌地等他一起上楼。
荆向业把车停好,下车后问她:“荆彻没欺负你吧。”
夏楹看着他斯文儒雅的笑容,垂下眼,“没有,我跟他不在一个班。”
“他这孩子我也管不住,”荆向业说,“但如果他欺负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跟叔叔我说。”
夏楹愣了愣。
他们之间的亲情,有种莫名的,说不出来的一种割裂感。
夏楹跟荆叔叔道别,回到家。
蒋婉钰在厨房里忙着烤明天的点心,空气里散发着黄油和面粉混合一起被加热的香味。
夏楹走到餐厅,在餐桌上看到妈妈留的热菜。
夏楹到厨房盛了碗米饭,蒋婉钰叫她多吃点,她点点头,又去多舀了一小勺。
吃着饭,夏楹思绪开始飘远,渐渐走神。
刚刚那跟荆彻在一起的,漫长而尴尬的八分钟内,夏楹无数次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直到现在,她还陷在回忆里,拉扯不出来。
记忆里,荆彻的母亲很少出现,父亲也几乎不存在过。大院里的其他孩子,都知道他爸妈经常不在身边,没人管他。
所以同样爸妈不在身边的夏楹,第一次从爷爷奶奶听说他的时候,就开口要求:“那我想跟他交朋友,只要有朋友在,他就不会孤独了。”
那个时候夏楹才初一。
夏楹把家里爱吃的糖果收集起来,在楼下找到荆彻,很直白地跟他说,糖果送你,我们交个朋友吧。
荆彻当时跟夏楹同龄,个子却比她高太多,压迫感十足,看她的眼神也仿佛看一个智障。
他轻轻地呵了一声后,理都没理夏楹,转身走了。
夏楹受挫,从来没有被男生这么讨厌过。
爷爷奶奶从来都是夸她可爱,是个小美女,以后会有很多人喜欢她。
于是夏楹追上去,冲他说:“我的糖很好吃的,是妈妈从临北给我寄来的,这里还买不到。”
“有可乐味,玉米味,巧克力味,它们都还很贵呢。你——”
荆彻忽然停住步子。
那个年纪的顽劣向来很直白,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伸手把夏楹的糖果全部打散,滚落得满地都是。
接着,他抬起脚,慢慢踩碎每一颗。
好吃的压片糖在他脚下碎成渣,漂亮的塑料包装纸也满是泥灰。
阳光破开云层洒下,落在荆彻肩头,却没镀上半分暖意。
他动作不停,眸光却一直盯向夏楹,漆黑冷意的眉眼,散发着不属于这般年龄的狠劲和淡漠。
夏楹楞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他毫不留情的动作,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真的干了蠢事。
正想着怎么道歉,荆彻忽然踏过碎渣,慢条斯理走向她。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荆彻表情漠然,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夏楹屏住呼吸,喉头一阵发紧,连个音节都发不出。
“说话,”荆彻微仰下巴,不屑地开口,“我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