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今在去往京都的路上，外面风光无限，秋色正浓，天气并不很冷，却也绝算不上热，陆小凤整颗心却烫得几乎能灼人。

这实在不该是富江的错，她美的如此惊心动魄又毫不遮掩。

被压制在车厢角落里的富江，乌黑的长发经过她自己先前的一番折磨，已有丝丝缕缕不甘寂寞地攀上小巧红润的樱唇，搭上精致优美的锁骨。

那双纯然诱惑的眼瞳漆黑如墨，上扬的眼尾和眼下的一点泪痣，或喜或嗔，或笑或怒，微微一动，便已然能够轻易吸引任何男人的眼睛。

陆小凤本已潮涌的情绪一碰上这张脸便像雨水里的火焰一样，无论如何挣扎也再不见踪迹。

他似乎真的已经完全变成了面前这个少女的奴隶，沉迷在她的美貌和手段之中难以自拔。

但陆小凤不是别人，就算不愿意，他的聪慧理性依旧能够让他敏锐地察觉到面前人那双极美的眼眸里、那傲慢凌人的内心深处，从来不曾对他有过半点在意。

她不在意他，不喜欢他，从来都没有。

就像富江一开始就昭告的那样，她停留在他身边，只是因为她还需要他。

想明白这一点，陆小凤喉头微动，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喜欢她这件事，居然真的是他做过最可笑的一件事。

“至少…”陆小凤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涩然苦笑道，“…不要再说喜欢我了。”

他不需要这样浅薄到一戳就破的谎言，更不需要如此虚假的安慰。

若是谎言和安慰钩织出的错觉能够长久，他当然宁愿把现在的温存当作真实。

但如果注定要被抽身而去，注定要被玩弄感情，何不就让他保留些许可怜的自尊，这不过分吧？这一点也不过分吧。

纵横情场的浪子内心早已沉入谷底，面上却彻底平静了下来，就连那丝微不可查的酸涩都眨眼间被掩去，“我会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也会帮你寻回你的记忆。你用不着违心说这样的话，更用不着迁就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被压制着的少女颇感兴趣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笑道，“我不喜欢的男人？是指谁？你吗？”

陆小凤的心脏突然诡异地跳了起来，“难道你要说你已喜欢上了我？”

富江轻轻笑了笑，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我曾见过无数的男人，各种身份各位地位的都有，有些家财万贯，有些权势惊人，还有些既没有钱财，也没有权力，你猜猜看我在乎的是什么？”

她温热的手贴上面前男人的心口，道：“不管是喜欢也好，爱情也罢，归根到底都是依附于自身之外的感情，我们一个见过无数男人，一个历经无数女人，我真的以为你早该清楚这一点的。”

富江曾经说过的话和这句一起，轰然回荡在陆小凤的耳边，‘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应该很清楚才对。见异思迁、朝秦暮楚、喜新厌旧，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高兴就在一起，不高兴了就分开，那么较真做什么？”

‘一个浪子对妓女付出感情，难道不可笑吗？’

一起一伏回响的声音就像尖刀一样，刺得陆小凤的心脏鲜血淋漓。

陆小凤当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认识富江，却还是这样清楚明白地意识到，曾经的他和富江，是完完全全的同一类人。

也许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付出过这样深的感情，从来没有当真爱上过任何女人。

所以才能够肆无忌惮地游戏人间，浪迹花丛，若真的爱上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