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陆小凤已经有所猜测，但当这件事真正被证实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惊疑。

过往种种被无意亦或者有意忽视的东西忽然间在他脑海中反复翻涌，陆小凤一时居然不知如何开口。

似乎在这一瞬间，再多的言语都显得单薄又可怜。

“一边拿着刀，一边说着爱，这就是我所见到的男人。”富江轻笑着补充道，“没有一个是例外。”

“虽然我并不期待男人这种粗鲁又浅薄的生物，但很偶然的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有人是不一样的，可是很遗憾，到目前为止，一个也没有。”

富江的笑容还是很美，美的犹如世间最艳的蔷薇，可是这朵蔷薇之前，却遍地荆棘。

陆小凤已经拼尽了全力。

却还是只能在一步之遥辗转徘徊。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富江，你觉得我也会是其中之一吗？”

“你不是吗？”犹且带着几分血斑的少女困惑地歪着脑袋，干脆利落地对他下了决断，“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是例外？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自己才对。”

“你好色，又禁不起一点诱惑。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从你的眼神里，我就已经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喜欢我，无非只是因为我这张脸和对男人的吸引力。”

“虽然你能坚持这么久的确很出乎我的意料。”

陆小凤面色苍白，站在富江的立场，他似乎的确已经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富江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你看上我的脸和身体，我看上你的利用价值，我们难道不是各取所需么？你做什么这副表情？”

陆小凤当然看不到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他也不想知道。

他抬手抹了把脸，这才开口道：“没什么，你说的对，我们扯平了。我只是，还以为……”

“以为什么？”富江好奇地问。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没什么。”

这么一会儿功夫，富江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但沾满血痕泥渍的发丝和裙摆显得她整个人狼狈又凄惨，富江厌烦地扯了扯袖摆，到底没忍住爬起来对着男人的尸体狠狠地踩了几脚。

眼见着富江甚至跃跃欲试准备往尸体上吐口水，陆小凤满心的情绪便是一堵，一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忙错开眼起身。

“这不是久留之地，富江，我们先去附近的镇上换身衣裳，歇息片刻再动身吧。”

总算气顺了些的少女站在原地，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那你还等什么？指望我自己走吗？”

她理所当然地抬起下巴，“过来背我。”

陆小凤本来当然不是个会迁就别人的人，但和富江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总是退了又退。

娇小的少女就是趴在他的背上，也一点不老实，不是嫌弃他的衣服又湿又硬，就是嘟嘟囔囔饿了冷了，不是要脱鞋子脱袜子就是要去附近找不知何时没了的镯子。

陆小凤叹了口气，“等到了京都，我给你买成色更好的玉镯可好？”

富江委委屈屈地窝在他背上，大红披风将她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两只白生生的小脚当然已经被细细擦拭过，她哼哼唧唧地晃悠着被男人手掌轮流温暖过的脚丫，开始提要求，“那我要揽翠阁的新品，还有衣服，要上好的蜀锦，找京城最好的绣娘去做。听说南海有新出的蚌珠，我要戴它做成的项链。我还要吃鱼，在福悦居最顶层吃他们家最贵的鱼。”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普通人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揽翠阁的新品，一年一次，千金难求。

京城最好的绣娘，已然年迈，且深居宫中。

南海的蚌珠，一颗便价值万两，更别说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稳居中心地段的福悦居，要想在这里的顶层包间吃上一顿饭，简直难如登天。

但陆小凤也只是点了点头，连眉头都没皱哪怕一下，“好，都听你的。”

于是背上的少女总算偃旗息鼓，将脑袋老老实实地搁在了他的肩上。

陆小凤却突然开口道，“就在不久前，我碰上了镇南王府派来要杀你的人。”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富江立刻便打起了精神，本来已经要滑下他肩膀的手臂也马上重新拥住了他的脖颈。

“什么什么？”她激动地简直要跳起来，“那你一定已经知道了什么？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