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闯用左手挖勺边吃,边对宋未暇说:“那个宋术,你叔叔最近在哪。建议赶紧回来,别在外边晃荡了,毕竟他欠的不只我们这一家,别人都在外边四处找他。现在一听说傅家这公告,知道的人还以为,傅家在划清界限。不知道的人是会认为傅家跟他结仇了,要他那条命呢。”
宋未暇的心紧了一紧,下意识就抬起头来直视面前的男人。
“他们在哪里。”
“我听说是接到风声往香江去了。要是你叔叔在那,估计死定了。”封闯朝他挑了一下眉,接着压低声音,“到你了,你和傅家那个太子爷什么关系呀。”
宋未暇还在想宋术的事,有意避开不谈,说:“他不在那。”
心里却想,幸好提前嘱咐了宋术早点买回来的票,这时候说不定上车了。
这年头不坐船坐车也能跨岸了,应该用不了多久时间,最多中途再辗转波折两趟,转个车的事。
“你赶紧告诉他吧,让他一个人来还,别总躲在你一个年轻人背后,多不骨气。”
封闯吃完了,风卷残云之后摸摸肚子。他眉毛黑浓锋利,乍一眼看,就觉得不是个好惹的主。
说出来的话倒算中听,或许是吃人嘴短。封闯笑嘻嘻地看着宋未暇说:“你厨艺不赖,看不出啊,还以为你这人懒得很。”
他眼见着宋未暇拿着饭盒要出门,不禁也站起来,跟在背后四处瞎溜达:“你是不是之前耍什么小心机,去勾引人家傅鸿桐了。这下好了吧,阴沟里翻船,人家都要赶着跟你划清界限呢。”
一知半解。
宋未暇心里好笑,嘴上说:“嗯,我厨艺还行。”
随后把门一打开走了出去。沉甸甸的饭盒保温,热气香味搭配米饭,也是腿脚不好的赵老师最爱吃的家常便饭。
封闯几次热脸贴着冷屁股,碰了一鼻子灰正不爽快。
看宋未暇头也不回地把他也拽出去,忙指指自己的手表示不方便。
宋未暇一眨不眨地盯着。封闯顿了顿,“我保证,你给我几天休养的时间,我不会乱来。”
宋未暇头也不回地往楼底下走:“随你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样说,封闯后来几天在这一带走来走去,找宋未暇吃饭的时候,宋未暇也没有拒绝。
只有一天宋未暇说有事,之后一整天没了踪影。
封闯无所事事之下就一直蹲在他家门口,等到黄昏天黑,才见他回来。宋未暇疲惫不堪,脸上都蒙了层灰。
封闯跟着宋未暇进屋,很少这么专注地看着宋未暇这张脸。
仔细看,他长得很白净,随便擦一擦就有不施脂粉的清秀。宋未暇的身高一点也不矮,相反的他跟自己并肩而立,能看出个子高挑。
只因为宋未暇精瘦修长,骨架抽细,脸又何很好看,所以给人一种小手办的感觉,不太糙老爷们。
宋未暇撑着洗手台,水珠滴滴落下,遮着他闭起来的双眼。封闯忽然有种错觉,宋未暇根本没注意到自己。
封闯踌躇了一下,忽地往后倒走了几步。
宋未暇一副没看见他的样子,直直地往外走,步子又快又疾几乎要飞起来。
就在他跑到门口的时候猛然惊醒,皱起眉头看着封闯:“你不出来么。”
封闯吹了声口哨,也赶紧追出去,说:“我还以为你傻了呢。”
宋未暇不回答他的话,“我出门了,你别跟着我。”
封闯护着自己那只伤手,专用左手靠着宋未暇,侧过脸。宋未暇好像没睡好,眼里血丝不少。
“你刚刚是不是去车站接人了。”封闯猜测着,“接到你叔叔了么。看你这情况,是扑空了吧。”
“他没回来,也没买票。”宋未暇刚说完这句话就吐口气,一把掣住封闯。
封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文弱的男人,还有此举。
他被压在就近的玻璃窗上,头一歪,笑得很痞:“你干嘛,调戏我?”
宋未暇长久地注视他,几乎把他看得发毛。封闯收了笑,正要说点什么。
宋未暇警告似的说:“你别乱说出去,一个字也不许说我叔叔的事。”
封闯翻个白眼,心说我是这种不讲义气的人么。但他没说出口,挑衅道:“给个理由。”
若非封闯伤了手,还是他包扎的,他也制服不了。宋未暇往后走了一步,边走边说:“你有几条命的话就试试吧。”
封闯掸了掸衣服。
他心底有种被威胁的不痛快。另一方面,他脸上的笑容却扩大得越来越厉害。
往栏杆上一靠,看见宋未暇下楼。宋未暇穿着白色的体恤衫,柔软的面料芬芳干净,衣摆下双腿笔直。
风吹过来,把宋未暇那窄细的一管腰掐了出来。画面赏心悦目,比去酒吧里四处调情更让人愉悦。
封闯意识过来自己心底的蠢动。
他听了一下,郁闷地掏了根烟抽。
“就因为给我喂了两顿饭?”他暗骂自己没出息。
宋未暇边往外冲边想起那通电话。
刚刚他在车站等宋术的消息。
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宋术,而是凶神恶煞的人。他才知道宋术根本没听自己的话买票回来。
宋术还留在香江,现在被人抓了,危在旦夕。
宋未暇平日与叔叔不和。涉及人命关天的事,他不能再赌气乱来。他如无头苍蝇转了圈,最后回家换身衣服,决定去找那个人。
现在只能靠他了。
宋未暇坐在出租车上,浑身越来越冷。前面的司机频频看他:“先生,你还好吗,确定不要去医院么?”
宋未暇的手快被无意识地揪出血来,心口一跳,嘴巴里不知不觉干燥火热。
他回过神惊起身汗,好不容易镇定心神。宋未暇扶着窗把手,侧过身去低道:“我没事。”
司机不好多说,专心开车。宋未暇催了一下:“能麻烦再开快点么。”
司机叹息了一声回道:“小伙子,这里是限速的,快不起来啊。”
宋未暇着口袋里的手机,一直没等到傅鸿桐的回复。
他跟他说想彼此见一面。傅鸿桐不回复他,宋未暇心里一时没了底。他试图揣摩,傅鸿桐现在怎么看自己,一定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一会儿矫情,一会儿毫无尊严又恳求他的垂怜。
手机猛地一跳,居然是傅鸿桐的手机来电。宋未暇神智有些模糊,忽远忽近,赶紧接起来。
傅鸿桐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现在想通了?”
他的声音听不真切,宋未暇过会才发现是风声的作用。他嗯了一声,把手握在膝盖上,等待他的恩赐。
这样的情形让宋未暇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
离婚前夕,他去找傅鸿桐恳求他给予援手。傅鸿桐当时也是这么高高在上吝啬援手。
如今旧景重现,宋未暇几乎有点哽咽于这样的命运循环。兜兜转转,他还是活成了傅鸿桐眼里的样子。
一个反复纠结,胆小怕事,却要强装好汉的刻薄者。
难怪他一直不喜欢自己。
宋未暇也觉得自己可悲透了。
那头的人,察觉到宋未暇的情绪,沉默了。
这个十秒钟就像一辈子那么漫长。随后电话里,男人说:“不用来我公司了,现在直接去民政局。”
生怕宋未暇不能领会个中真意,傅鸿桐补充:“带上你的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