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暇一言不发回头仍走,封闯才得软下语气:“你那间屋子怎么卖了,能不能再给我做顿饭?”
“没我就饿死了么。”宋未暇本也不愿搭理,奈何封闯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不依不饶。宋未暇没法子,赶也赶不走他。
封闯拿指头搔搔自己的额头一角,也得亏他一点都不怕冷,“饿死倒还称不上。你就不能给我炒个面,我天天吃外卖,油腻的慌。”
宋未暇掐指一算上一次看望老师的时间,心里想,要不是去给残疾在身,行动不便的孤寡老师送饭,才懒得给他也捎上一顿。
封闯似乎能窥破他的小心思,眉头立刻就挑得又高又狠,“你这什么表情,还撇嘴。我夸你厨艺,好,你倒鄙夷我。”
“谁鄙夷你了。”宋未暇反驳完这话,终于肯停下正视他一眼。
几日不见,封闯看上去皮肤更深了一度。
他体格健硕,浑身腱子肉,这个天气里,露出那两只胳膊虬绕的肌肉更引人注目。
封闯被宋未暇盯着,脸颊一侧转向旁边的旷野,“你愿意给你老师送饭,就不愿给我炒几个菜。那我向你买,还不行?”
宋未暇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封闯这个人。
宋未暇越是凝神注视,便越看得出封闯的羞涩。到最后时分,封闯差点闹个大红脸,“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么,你家里不是有一个了。”
出乎封闯意料的是,宋未暇却对他的要求松了那道口子。
“我那房子不是早和你说了,退租了。”
封闯直接无视了他后半句话,赶着趟儿将宋未暇拉上车里,“这还不简单,直接去我那。虽然是个大通铺,但目前就我一人,你做个饭,也不难。”
宋未暇刚好没地去,跟着封闯一块到了他现在和别人合租的落脚点。
那是个男子宿舍,屋子又大又挤,一走进去,地上堆积如山,要么是乱扔的衣服裤子,要么就无从下脚。
封闯放好钥匙,就将宋未暇连人带腰推到灶台,两眼如炬,闪闪发亮。
宋未暇的心里腾起了一丝丝好笑,却抿着唇没有说一句不好,跟着到冰箱前查看了一番蔬肉食材。
“只有几个新鲜的鸡蛋。”宋未暇翻了翻,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你们平时就吃外卖,食堂的饭呢?”
“那是给猪吃的,我哪吃得惯?”封闯反问得理直气壮,倚靠在厨台,微笑了一下,“蛋炒饭也行啊。”
宋未暇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眼,叹气声几不可闻。
“做个鸡蛋面吧,你不嫌弃就好了。”
封闯看他熟练起油,前后费时不过七八分钟。这么简单方便的一顿便餐,他倒满足了,吃得碗里见底,不剩一点残渣。
封闯吃饱喝足就像条哈巴狗似的,前前后后围着宋未暇打转晃悠,“你说你,在傅家又不快乐,图什么?”
连封闯这初来乍到,还没多了解傅家的新人,也能一眼瞧出,宋未暇的处境之艰酸。
更勿提向来就洞若观火,心思如发的傅鸿桐了。
可见,傅鸿桐想无视过去的事情,他是一定不会多费心思关注于上。至于宋未暇,根本无足轻重。
宋未暇又深吸了口气。
手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封闯擦过他的手指,把水龙头给关了。
流水声瞬灭,宋未暇回神,“不好意思,走神了。”
封闯闭唇不语,看了一会宋未暇洗碗刷锅,才说:“你喜欢那个傅鸿桐么。”
“你觉得我都到这个位置了,还在意喜欢不喜欢的么。”
宋未暇自嘲似的哂哂一笑。封闯的唇角抿得更深,“那你喜欢他弟弟么——傅衡江。”
宋未暇一惊,莫名奇妙地侧视他一眼,喉咙一呵:“那我是不是能说,你进傅家是因为你喜欢那个傅衡江。”
“放屁。”封闯瞧着宋未暇嘴角冷冷一撇。
宋未暇丢下抹布。
“你没看到他对我的态度?我要是不自保,下一刻就能给这群豺狼虎豹给生吞了。”
“那你进狼窝做什么。虚荣?”
宋未暇挥走他,“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傅衡江站在门边。
他身躯庞大,光是往那一站就挡住了客厅,“我为什么去当那个纨绔少爷的司机,还不是我想再见你一面。”
宋未暇抬眼,气息稍急,“你想我做你保姆,给你每天做饭,想得美。”
“……”封闯彻底匿声,过了大半天方才一扯嘴。宋未暇自觉说中他心思,便乘胜追击打击他的嚣张气焰。
“偶尔给你做几顿就好了。每天做,那是不可能的。”
傅鸿桐把手一伸,撑在宋未暇面前的墙壁上。
“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他不悦,“我说了要你当保姆吗。”
“那你说那话,什么意思。”
封闯颇为不自在,扯扯衣襟,“老子放着兄弟给我找的活不干往你们豪门里凑,能为了谁,还不是看新闻上把你描述得多么凄惨荒凉来救你来了。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亏我每天还记挂你,你倒好,把我直接忘了。”
宋未暇听得啰里啰嗦,耳朵也快起茧。
“知道了,知道了。”宋未暇看着封闯嘟哝的脸孔,摊摊手,“我现在得回去了,你能给我让个道么。”
封闯不语,锐利眉峰微微一挑表示不满。
宋未暇继续说,“下周六,我再买点菜,这总好了——让步。”
封闯思索,勉强摸着下巴不情不愿地吭了一声,往旁边走了走。宋未暇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那只空碗。
这个小子虽然脾气臭,但真的喜欢自己做的菜,无论好不好都能买账。
哪像那个挑挑拣拣,出身优渥的傅鸿桐那么挑三拣四。
宋未暇急忙打住回忆的思路,强行把记忆之匣子上锁。
要是一直想,那他的非得把陈年烂谷子事,都全翻腾出来想个肝肠寸断。反观那男人,想必连自己以前替他喂狗的事,都快忘了干净吧。
愈是想旧事,自己愈像怨妇,好似旧情未断似的。
宋未暇不断给自己心里鼓劲,并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他和傅鸿桐,从此只会是契约演戏。
傅宅内冷冷清清,回来时只有桌上饭菜微凉。
傅鸿桐这回没在书房待着,而是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听见宋未暇回家的声音,他眼皮也没打算掀开来,“菜在桌上。”
“我吃过了。”
其实没吃一点,也没胃口再填肚子。
宋未暇换了鞋,就打算往楼梯上走几步过去,走到台阶的一半,忽然一下驻足。
回头看见傅鸿桐搁下笔记本,朝他这一边轻侧了侧头,示意一般,嘴角弧度浅浅翘起,“你下来。不应该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吗。”
他有意提点,宋未暇不得不扭转步子,恭恭谨谨地坐到饭桌旁。
一桌子的菜没动几筷,可怜厨娘每日辛苦下锅,最后倒掉的却常常占了大半。
“少爷。”老管家朝傅鸿桐走了过来。
他侧身过去,即便声音很小让人难以听清话中内容。宋未暇食不知味,在如同嚼蜡之下仍是将那边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老管家如此这番地描述了今天傅衡江和宋未暇的衣风波。
宋未暇听得想笑,这笑里藏刀的老管家心机叵测,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还真被挡软柿子捏,以后就更难在这屋檐下有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