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宋未暇上专业课的最后一天,窗外阴雨连绵扰得人心忡忡。宋未暇心神不宁地走出教室,心里的弦啪地一松,手上捧的厚重专业课本也随之落地。
而后傅鸿桐来了信息,在手机上说:“接我的电话。”
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宋未暇也没走成,地上的课本被一只男人晒得健康漂亮的手拿起来。
是几天前刚拎着他的行李让他走的虞德成。
虞德成牵过宋未暇的手,一手抬着宋未暇侧书本,声音轻微:“前几天是我激动了,你还是回我这里来睡吧。学校宿舍那么小,挤四个人,多不舒服。”
宋未暇默默地任虞德成道歉。虞德成嘴皮子利索,有时候难免出言不逊,宋未暇当时被说不自爱云云也难受了一阵,后面什么也不解释,说了句你不喜欢狗狗那我搬出去好了,就打包出门了。
虞德成横过手来,却已经把宋未暇的手机夺了过去。
他翻了一通宋未暇的信息,看见全是和傅鸿桐的来往消息,沉着脸,把宋未暇的手机直接关了机,“你细做选择吧。我,还是他?”
宋未暇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得天衣无缝。
他在傅鸿桐面前,从来不多说只言半语,傅鸿桐也不喜欢聒噪,一碰面,都是为了他那只爱吃骨头的狗狗。
宋未暇忍无可忍地抽回手,略仰起脖子够过去。
“你还我。”周围同学密密麻麻的注视,容易引起宋未暇浑身不自在的鸡皮疙瘩。
两厢挣扎中,手机掉在地上一分为二。
虞德成也没想到这点,周遭的异样目光愈发地多了。宋未暇迈起沉重的腿,像遭受不住似的,一气儿跑到了学校外。
他花了半小时的时间找维修店帮修手机。店里的员工直摇头,说宋未暇这破手机早该换了。宋未暇忙得晕头转向,直至这时,一拍大脑,才想起可以借电话给傅鸿桐再拨过去。
以往但凡傅鸿桐的来电,宋未暇必是第一时间接了。
他怕错过傅鸿桐惜字如金的消息,连睡觉,宋未暇也要把手机放枕头下,能马上回傅鸿桐。
傅鸿桐一连三天没消息,宋未暇急得团团转。
虞德成帮宋未暇办的转宿舍手续,他却不知道宋未暇很少回宿舍住,因为他要照顾傅鸿桐的那条狗,学校里放不了宠物。
故而,傅鸿桐有一天看他喂狗吃粮时,像谈闲事般不经意说了句,“我给你租个房子,你最好天天都带它。它生病了,也很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宋未暇那时满心满眼都是傅鸿桐的天人之姿。傅鸿桐说的每一句话,宋未暇都忙不迭地点头。
傅鸿桐少发了几条信息,宋未暇就睡不好觉,胃里也犯痉挛。
从来只有傅鸿桐让人等他的时候,哪有宋未暇给他拿乔做姿态的机会。
宋未暇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傅鸿桐住哪。迫不得已之下他又跑去了傅家宅子。
傅老爷子身体在那时还算矍铄,宋未暇一向畏惧他,也没见着傅鸿桐,只能掉头走了。
宋未暇拿着刚买的手机不断给傅鸿桐打电话,反反复复,嘴巴里还不时念叨他名字。有时候,坐在傅鸿桐给租的房子里,脑袋也有些晕,不时地要扶着墙壁缓一缓。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宋未暇看着拒绝通话的号码发愁。
宋未暇可以被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可他傅鸿桐是何等金枝玉叶的尊贵之人。
他正要坐不住,起身再去傅宅一趟,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宋未暇立刻停住,看着傅鸿桐颀长苍白分身影不敢置信。
傅鸿桐的神态比宋未暇想得要平静许多,“听说你在找我。”
宋未暇忙迎上去,低头去找拖鞋,“你怎么戴口罩了,是感冒了么。你早说,我就把空调先开着了,好歹屋子里热一点。”
傅鸿桐打断宋未暇,对他说:“狗我有件事跟你说。”
电光石火间,宋未暇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
最后的最后,他预先料到了是什么事。估计是要撤回租房费吧,让自己回宿舍住去。
在静默里,傅鸿桐开口了,“狗死了。”
他的声音嘶哑,一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宋未暇张张口,嗓子眼却跟塞住了似的。酸涩的感觉不住地走往上盘旋涌动,傅鸿桐看着他,纯白口罩上分双眼漆黑一片。
“我现在就走,我收拾行李。”宋未暇慌乱之中只来得及说出这话。
手却同一时间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拉住了。傅鸿桐把宋未暇当支点,紧接着,整个人差点就滑进了宋未暇的怀抱里。
傅鸿桐整个人很热,皮肤的热气透过衣服的面料往外渗透。宋未暇把他扶到自己的床上,拉开被子,也不管他是不是带了什么细菌病毒就把他往被窝里弄。
傅鸿桐等宋未暇去开着了热空调,眸光轻动,“它喜欢吃牛骨头汤,是因为我妈生前就爱喂它这个。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也垂垂老矣了。”
宋未暇冒出了一个嗯字,已是满头大汗。
“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傅鸿桐淡淡说。
宋未暇忙道:“手机坏了,又因为太旧了,手机卡也损坏了,就去办了一张新的。”
傅鸿桐看着天花板,面色淡漠,“你想继续在这住下去么。”
这是什么问题。宋未暇的大脑轰一下空白了,费劲地组织语言,“你的意思是,”说到一半,他赶紧识相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膝盖上握紧的两只拳头。
“你直接说。”傅鸿桐依然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只是带点疲倦的迟钝,“下个月到期。”
宋未暇好容易鼓起勇气,对傅鸿桐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我不会再打扰你的,傅二少爷。”
傅鸿桐眉头一蹙,说的却是:“我要在这待几天,给你日薪一千算,你照顾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