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几乎与此同时,张文池抬手整了整西服,从包厢里最内侧的独立洗手间往外走。
他不太擅长喝酒,几杯下去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不过今天是第一次陪着领导来应酬,领导没送上车之前也根本不敢让自己有醉态,所以趁着孟主任出去吹风,他跟同事打了招呼钻卫生间来擦把脸,醒醒酒。
洗了大概有三四分钟的时间,感觉体内那股酒气终于平复了一些,张文池不敢再磨蹭,一边匆匆扯了张纸巾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顺着洗手间的走廊往包厢里面去。
但走了没两步,就感觉脚下好像踩了什么东西,他停下脚步低头定睛一看,满地都是水,黯黯沉沉的一大摊,从第二个洗手间的门缝里蜿蜒往外流。
这要是稍微有点经验的来,都知道酒店的卫生间不能随便敲,谁知道里面里面正在干什么呢?
但张文池不一样,他到底是刚从警校毕业的愣头青,身上还有种“立志守护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的高尚追求,当即往前走了三五步的距离,缓缓叩了叩门:
“有人吗?”
里边没有动静。
“…有人吗?需要帮忙吗?”张文池用力敲了敲门,甚至还旋转拧了圈门把手,然而就在这时,吱地一声,
——门自动开了。
张文池眉心一皱,一时间愣住了。
他疑惑看了看门把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完全没想到这门居然没有反锁?难道里面没有人,是上一个人走的时候忘记关水龙头了?
张文池单手摁着门把手静了静,迟疑片刻,没再继续往里面走,毕竟他对如何修水龙头一窍不通,心说出去找个领班过来看看得了——
但就在转身的间隙,他目光惯性扫到洗手间的洁面镜上,紧接着看到的一幕让他甚至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生生顿住了脚步!
镜子里倒映出一片狼藉的卫生间。
水龙头哗哗的流着水,水流急速,不知道开了多长时间,从洗手台涓涓地流到台面上、地面上乃至更远处的洗手间走廊上,目之所及处都是湿淋淋的。
洗手池的陶瓷底部残留着一片血红色的糊状东西,味道刺鼻,让人几乎分不清楚到底是醉酒后的呕吐物,还是酒醉后咳出的血。
而顺着洗手池往下看,沈秉颜蜷缩着身子,右手搭在洗手台面上,头无力地侧靠在墙壁,唇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睑微微下垂,看样子可能是呕吐的时候不小心昏迷过去,从而导致水龙头也没来得及关。
可能是真的难受的狠了,因为浸了水而呈现半透明的衣领被松垮松垮扯开,那种棉白柔软的质地让她整个皮肤不用触碰都能想象出是何等的瓷白细腻,锁骨之上甚至能看见淡青色的细小血脉。
向来一丝不苟扎的低马尾也不知何时被打散,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黏在郁黑浓密的睫毛上。
分明这么凌乱,又这么羸弱,远远看上去好像一尊弱不经风的、名贵而又易碎的陶瓷,却又给人一种控制不住想要沉溺进去的致命吸引力。
张文池就这么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了半分钟的时间,大脑空白地仿佛完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半晌之后,他情不自禁地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把手搭在沈秉颜肩膀上。
“沈小姐?”
他摁着沈秉颜的肩摇晃几下,沙哑低声道:“……沈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
沈秉颜大概是真的昏迷过去了,就算被这么摇晃也还是完全没有意识。
直到张文池忍不住抬手想要去掐她人中,沈秉颜才终于朦胧地睁开双眼。
那睁开瞬间的神情是真的是肉眼可见的迷茫,眼底血丝密布,她愣愣地盯着眼前人看了好大会儿,才猛地往后避闪一下,警惕道:“……你是?”
张文池顺着她的目光望下去,看见自己的手还贴着沈秉颜身上,俩人距离不过短短十几厘米,姿态非常之亲密,甚至比方才李冉给沈秉颜喂酒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阵寒气突然从心口冒了上来,他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触电般收回手,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对不起……”
沈秉颜缄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张文池在那种面无表情地注视下往后退了两步,低声解释:“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刚才从外边路过,看见卫生间门口都是水,还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意外,转身打算去找这儿的工作人员的时候看见你晕倒在里面了。”
“哦,对了,我是市局的法医,叫张文池。”
张文池从口袋里摸出张证件,打开首页两根指头横匡着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警察证。我们刚刚见过的,孟主任让去拿果汁的那个人就是我……”
他这一番话说的诚心诚意,掏心掏肺极了,毕竟刚刚孟域对沈秉颜的态度他看在眼里,跟市局自己求他签字时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迥然相驰。
他是真的害怕万一自己没知没觉地惹恼了沈秉颜,她会在孟域跟前给自己上眼药。
在这种境况下,他唯一能想到的补救措施就是自报家门。
但没想到沈秉颜听完全后身竟一下子僵住了,眼珠子直直勾着他,右手死死抓住洗手台的边缘,青筋暴起,那力道重地仿佛要将五指生生磨出血来。
“沈小姐?”张文池不禁一愣,脱口而出担心道:“你怎么了?”
沈秉颜皱着眉头一言不发,那怔愣空白地神情好像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