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轩像是没有想到我也有说话如此尖锐的时候,想说什么,却又愣住了。
狭窄昏暗的楼梯间,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我没有再去管他们的反应,快速跑下了楼。
到楼下才发觉,天色不知不觉已经黑尽了。这个季节中午还依稀有夏天的模样,早晚却冷到要加毛衣。
倒霉的是,我的薄毛衣落在教室,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去拿。
脸颊上的泪水被冷风吹得冰凉一片,我伸手抹掉,却抑制不住地越掉越多。
教学楼下时不时有表演完的女生离开,我害怕被撞见,只好低着头匆匆往边上走。
黑暗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汹涌,模糊了我的视线。
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最先感知到的,是一股干净清爽的味道,像微微带着皂感的柠檬,清新到冷冽。
“你们学院真难找,”薛羽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质地清朗,他似乎发现了我的状况,之后带上了丝调侃笑意,“怎么了,就晚了十几分钟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听见他声音那刻,我才想起,薛羽扬是给我送手机来的。
可眼下的我,眼泪鼻涕哭成一团,根本见不了人,连忙后退半步,使劲擦了擦脸。
“师兄……”说出口时不由自主还带着哽咽,只好停顿下来。
薛羽扬低头看着我,挑眉说,“身体素质不错啊?”
我吸了吸鼻子,还没有说话,他已经把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来。
然后,轻轻罩在了我的头上。
“……”
刚想说“我不冷”,这下彻底没声,我快速擦干眼泪,在外套下面深深呼吸好几次,强迫自己收好情绪。
“师兄,我……”
掀开衣服一角,出乎意料的是,薛羽扬视线正落在我身后不远处,初秋的夜晚,他只穿一件单薄白色短袖,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冷意。我下意识回头看去。
谢嘉轩目光沉沉地看着这边。
薛羽扬把手插进单边的兜里,敛起了平时略带散漫的气息。
我察觉到他们之间,目光有短暂的停滞。
“你落了东西,”片刻后,谢嘉轩伸手,递来一张饭卡,“是你的吧?”
长方形的小卡片,贴着《虫师》里银古的卡贴,可能是刚才坐在楼梯台阶上又起身的时候掉下来了。
可不知为何,此刻我半点也不想接受他的任何帮助。
补办一张也只需要十五块而已。
“不是。”我生硬地扭开头去,“我没有带饭卡。”
“是吗?”谢嘉轩神色淡淡地点头,将饭卡放进口袋,抬脚走了几步却又嘲讽般勾起唇角,“不过不巧我记性还不错。”
我这才想起,谢嘉轩的确见过我的饭卡。
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是在学校的三食堂。第一次恋爱的我,连买单也是抢着。
谢嘉轩摁下我匆忙刷卡的手,把自己的卡放上去。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呢?
应该是想早点结束约会,所以我的行为反而浪费了他的时间。会很烦吧。
心脏泛起针扎般的疼痛,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耍我,为什么却搞得好像我做错了事一样?
眼眶不争气地又重新泛酸,连视线都有些水光感,我拼命眨着眼睛不让它掉下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看着谢嘉轩说。
“我现在觉得,喜欢过你,真是太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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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就重新回到教学楼。
幸运的是审节目向来又忙又乱,没有人注意到我哭过,一点鼻音可以解释为感冒。忙到八点半,终于一切结束。
我实在太累了,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在教室里坐了会儿,才拖着疲惫的步伐起身,准备去关灯。
“结束了?”后排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
我惊讶地朝后面看去:“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担心你啊,”薛羽扬手抄在兜里慢悠悠走过来,借我用过的黑色薄外套又穿在他身上,拉链拉到最顶,露出线条流畅的下巴,“毕竟是我唯一的员工,今晚太伤心明天请假怎么办。”
“……”
知道他是开玩笑,我也很想配合地笑一下,可是扯了下唇角,一时居然没能笑出来。
我有点沮丧地低着头,破罐子破摔,干脆不假装多坚强了。
薛羽扬走近了,随意靠在深红色绒质靠背的侧面,双腿交叠,低头打量我:“刚才放狠话的时候不是挺绝情,怎么现在像漏了气一样?”
“……”有那么一秒,我好想灭掉这个目击证人,“师兄,偷听别人说话是不道德的。”
“你站马路上说的,它自己飘到我耳朵里,现在反过来怪我不道德,钓鱼执法啊?”
论口才我当然说不过他的,有点郁闷地抬手关掉了灯:“师兄,我明天真的可能要请假。”
“理由?”
“可能今晚会睡不着。”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人情绪低落,是会直接影响睡眠的。去年审完节目,我进宿舍倒头就睡着了,今年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我们沿着教室外长长的走廊往前走,去等电梯。
这时,薛羽扬将他的手机递到我眼前,屏幕上,一个备注叫“阿辛”的正在对他进行多张图片轰炸。
啤酒、可乐、烤猪蹄、蒜蓉生蚝、炸串……
五六个年轻的男男女女对着镜头比耶,那天花店的男生也在,身后大屏幕里是联机游戏的页面。
“我朋友叫我好几个小时了,”电梯门恰在这时打开,薛羽扬伸出一只手挡住半边,偏过身看着我,“既然都睡不着,敢不敢到我工作室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