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愿》08

我张了张口，各个发音在舌尖转了半晌，愣是没能组织出半个字。

不，倒不如说，此刻的我，还能忍着原地跑路的冲动站在这里，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初一……

那是多少年前了啊。

回忆片段蒙着一层不真实滤镜，像被风吹乱的纸张，纷纷涌涌往我脸上扑来。

那个父母离婚的暑假，天空中永远是令人烦躁的太阳。

我故意让自己忙起来，好忘掉这些事。

早早起床，搭公交再骑车进别墅区，到门廊已是热汗涔涔。打开门，冷气充盈，有时徐北陆刚打完球，头上绑一根白色发带，有时在喝牛奶，顺手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拖鞋踩上泛着深色光泽的木质楼梯，我放下帆布包边拿卷子边开始叨叨，窗外绿意浓重，徐北陆坐在椅子上懒懒散散，一副对学习毫无兴趣的样子，要我板起脸来才镇得住……

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啊。

就已经喜欢我了？

我有一种“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的荒谬感，下意识开口，“才初一你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徐北陆平静地说，“你们初一班上没有人早恋么？”

“没有！”我想也不想地说。

“哦，”徐北陆应了声，眼神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说，“那还挺纯。”

“……”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他看穿了我在睁眼说瞎话，在揶揄我的感觉。

努力忽略掉这种目光，我措了下辞，再度开口，“我觉得你对我可能就是……青春期有点萌动，没分清什么是好感和喜欢，喏，就比如小男生总说长大以后要和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结婚，其实并不代表什么对吧……”

徐北陆偏头，像是思考了下，一副无法共情的样子答，“我没这么说过。”

“……”

我只是打个比方啦。

虽然我知道，徐北陆这么说，是意在说明，他并不会弄混好感和喜欢的界限。

果然不太好说服啊。

话题一时陷入僵局。

该怎样再度开口呢？

走廊上静悄悄的，正是下午，旁边就是电梯厅，明晃晃的太阳透过玻璃投在地上。空气像被装进了一只密封罐，一点点闷起来，称不上热，但也绝对不算凉快。

出门时，我只随手绑了个低马尾，这会儿头发窝在脖颈，更热了。我偏了偏头，想腾出一小片皮肤，聊胜于无地缓解一下热意。

徐北陆示意我和他换个位置。

冷气从房间里溢出来，潮水一样没过我。整个人都开始降温。

我无端冒出一种心虚的感觉。

为方才在房间里向学妹扯的谎——“我们就和亲姐弟差不多”。

这种体贴不该是弟弟有的。

一瞬间，又想到他表白时的眼神。

那么的坦诚，又好像孤注一掷。

最终还是放弃了谎称有男朋友。

不得不承认，徐北陆那一句“我向你表白是经年累月做出的决定，你也别灵光一现敷衍我”，透着少年不可阻挡的赤诚，让我再不好意思编造一些瞎话。

静了很久，我想到另外一茬，“高考变数那么大，你就没有想过……可能会翻车吗？好多人平时排名数一数二，最后也和梦中情校失之交臂了。”

放弃保送，只是为了将照片和我贴在一起什么的，怎么想都不是理智行为。

徐北陆却好似没有领会到我的不认同，“你是在担心我？”

“……”

不，我只是想说不要恋爱脑。

我体会到了一点跨次元交流的心累，叹了口气，却正对上徐北陆带了点笑意的目光，顿时知道，他刚才是故意这样问的。

居然打趣我……

我视线偏移，看着褐色的木质门框发呆。不得不承认，徐北陆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小朋友了。

或许他早就没有将我当作老师，或者邻居姐姐，只是我太迟钝，一直没发现。

他才是有备而来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