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司。
“只怕长老的如意算盘打早了。”
符玄踏入此间,却见周围静悄悄的,实在不像是出过事的样子。她正要渡过波月古海前往鳞渊境之时,不料却在岸边发现了龙师雪浦和方才还在长乐天与她谈话的钟离先生。
“……”
什么情况。
符玄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是躲在暗处细细听着。听到钟离提及溸湍长老,她一时有些恍惚。脑中的计算能量已经消耗殆尽,她费了一番力气才想起溸湍长老曾跟随龙尊雨别,在雨别引古海之水淹没鳞渊境洞天只为封印建木时,他力排众议,将族内对于雨别的不满之声一并压了下去。事后甚至还四处奔走,筹集钱财为其在鳞渊境造了巨大的龙尊造像。如此威望之人,在近几百年却是闻所未闻。是以钟离先生提及的时候,她反应了许久才意识到所提何人。
观钟离对雪浦咄咄逼人的态度,符玄不由得怀疑溸湍长老正是被龙师雪浦所害。细想起来,饮月之乱后,丹枫被判强制褪鳞轮回。而作为丹枫导师的雪浦却是一点儿都未曾被波及到。事后还甚至越过溸湍长老和涛然长老一度成为龙师主位,直到现在。如今涛然长老虽然健在,但观其持明不持明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有人在他的褪鳞轮回之时做了手脚,更改了其一直秉持的祖宗之法的观念,让其沦为鸡鸣狗盗之徒的帮凶。
脑中的计算能量有些不够用了。符玄眼皮沉重之时,险些就要合拢然后直接就地而眠。然好巧不巧,一声念珠滚落在地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直接驱走了脑中的瞌睡虫。
符玄定眼一看,原是龙师雪浦一直勾在食指之上的念珠不知何缘由分崩离析,其中有一颗念珠甚至滚落到了她的脚边。她俯身捡起,将那颗珠子捻于食指与拇指之间,一双紫黄色的眸子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
这串念珠来源于信奉均衡的丹轮寺僧众,这些人意图维持丰饶与巡猎之间的平衡。自七百余年前步离人战首呼雷被前任罗浮剑首镜流所擒后,生性残暴的步离人便展开了激烈的内战。有些步离人因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战争,自动从纷争中脱离,建立了漂游天外的寺院建筑丹轮寺。他们会出现在与丰饶民有关的战争中,收敛遗骨,超度亡魂,还会将一些孤儿捡走教化,成为僧侣。
然离最近的丰饶民战争才过去短短三十年,丰饶民对于许多仙舟民众来说仍旧意味着战争与鲜血,更何况狐人与步离人之间还有着难以化解的血海深仇。这些仇恨都不是在短短时间内几个丹轮寺的僧众就能更改的,是以罗浮虽然是与丹轮寺唯一建交的仙舟,但也仅限于不立刻剿灭的程度,更没有与其结盟的念头。
然而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正是因罗浮是与丹轮寺唯一建交的仙舟,才让这群蠢蠢欲动的龙师觅得机会,将生性残暴的步离人伪装成了丹轮寺的僧众,进而对罗浮仙舟产生极大的危害。
果真是无孔不入。
符玄正要冲出去将其捉拿归案,然而雪浦的下一句话却如同一颗钉子般将其牢牢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色也悉数褪了个干净。
“钟离先生,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有一日步离人果真被仙舟联盟悉数剿灭,那么仙舟则成为下一个步离人。”
面对事情的败露,雪浦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却还振振有词:“仙舟高层早已被均衡腐蚀殆尽,其深究制衡之道。持明,狐人,仙舟人三足鼎立,如今罗浮仙舟持明衰败,颓废之势难以抑制,势必造成狐人与仙舟人两相制约之势。日久天长,倒是只听说三足的鼎可以稳固,没听说两只脚的鼎不会一边倒。”
“雪浦长老此言何意?”
钟离却只是装傻,位高权重者,自然深知制衡之道。但若是因此造成冤假错案,那便不可相提并论了。对于联盟高层那一套做法,他也实在不敢苟同。
“先生自然知晓我意。”事到如今,雪浦也不必再伪装下去,她发出痴癫一般的笑容,“若是今晚过后我被送往联盟受审,不出几日也会被放出来,再不济也是褪鳞轮回。我必将再次归来,重振持明族的威光。”
“好一番视死如归的豪言壮志,倒真是连本座也被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