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继任将军时,他虽说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仿佛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毫不在乎一般。但内心深处,他是极度渴望陪伴的。此时,若是有一人,能与他一起把酒言欢,诉说心事,最好不过了。
然放眼望去,死去的死去,流放的流放,囚禁的囚禁,他再也没有人可以一起喝酒了。当时正是谣言四起的时候,他索性遮蔽耳目,由着桌案上的文牍麻痹自己的神经。甚至当元帅书信一封言明十王到访罗浮时,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执念太深,恐怕自己如今就会走火入魔,深陷魔阴。
在神策府中处理了几日文牍,也不见十王。正巧近日精神不济,他索性换了便服出门寻一番乐子。好巧不巧,他在三五人的议论声中瞧见了几日不见的十王。
难怪几日不曾露面,原是在此微服私访。
见十王紧闭双目,眉头紧锁,似有心事。若不是那三五人的议论声言犹在耳,景元倒以为他们是在说十王的坏话了。他在旁边坐下,连连打着哈欠。却见十王无半分触动,只好连带着自己也骂了一句。
这句倒是起了作用,见十王隐有睁眼的迹象,景元便直接起身,只留给十王一个背影。但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料定十王已跟了上来,便将人引到了神策府。
在十王发问“为何将我引来至此”时,景元以一坛美酒相赠,半真半假道:“无聊了,见你有几分好感,便相约喝一杯。”
思绪回到现在。
景元看着十王那张与钟离相似无二的面庞,心底五味杂陈。
七百余年前,他是有意为之,将人诓来了神策府。几十日前,他故技重施,将钟离也带进了府中。但许是钟离并非仙舟人,将其带入府时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然此时的两人却是拥有着同一张面孔,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景元自问,除却他将两人招至神策府时用的是同一个招数外,十王与钟离之间应并无任何关系。
然思及星穹列车无名客所言,钟离在提瓦特时是往生堂的客卿,而往生堂又是璃月承办丧葬事宜的机构,涉及生与死的边界。好巧不巧,十王司也是料理生死的相关事宜。再加之将钟离诓进神策府时要比十王费力得多,一番思考下来,景元难免心生怀疑——钟离便是十王。自己故技重施之时,他本不欲上当,然唯恐自己看出些许破绽,才称了自己的意。
不知是酒喝得多了些还是旁的什么,景元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来解释十王如今的样子。
十王实在过于神秘,纵使七百余年前自己与他喝了几日的酒,也对他知之甚少。仙舟曾传言,十王之所以有此称呼,是因其有着十副面孔,变化多端。而且性格也是古怪,经常自言自语。
结合这些信息来看,景元又有些怀疑钟离只是十王的另一副面孔罢了。若非如此,他怎会如此信任自己,没有进行问询便直接将钩沉逮捕了起来,除非他已经知道罗浮上究竟发生了何事,而钩沉又在此扮演了什么角色。
再加之钟离身上似乎有逆转魔阴身的能力,而魔阴身又与十王司的业务范围挂钩……
而且方才自己察觉到十王会亲自到来,为避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外,借机将钟离支开神策府时,他也没有半分犹豫便离开了……究竟是与自己担心的一样,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怕十王的身份因此泄露……
景元不由得轻叹一口气,有些疲劳地揉了揉太阳穴。
看来该少喝些酒的。如今脑子倒是越发不清晰了,每次脑海中冒出来的念头皆是认定钟离就是十王了。
且不说钟离的面容与丹枫或是丹恒极其相似,而丹枫早已轮回转世成丹恒,他的灵魂并没有入那因果殿,十王又如何会拥有他的面容。再者,若是钟离离开是像自己方才猜测的那般为的是十王的身份不被泄露,如今又为何顶着一张钟离的面孔来面对自己呢,这岂不是自曝身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