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仁安心知云思度的为难,他一言不发将鱼散接过,安置于自己立下军功所分配的宅邸之中。
旁人多有疑问,有心八卦之人甚至问到了正主头上,孟仁安却从未回应过这个问题,任由旁人揣度猜测。
那时,云思度为了探望鱼散,时常前往他的府邸,有时天色太晚还会留宿。
外人便传言说这孩子是二人私生,孟仁安尽数听在耳中,心中却生出欢喜,那些流言像是靡靡之音危险又让人沉迷贪恋,他几乎快要信以为真。
那时,他是将鱼散当作自己的亲生骨血来抚养的。
“后来呢?”鱼散听完问道,“我是说那个姑娘,我想见见她。”
他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怪异,那姑娘他分明没有印象,可只是听孟仁安描述,他已经觉得那是一个顶好的人。
“哎。”孟仁安幽幽叹了一口气,狼狈得像是淋了一场暴雨,“物是人非事事休。”
“父亲……”鱼散根本不懂如何应付脆弱的孟仁安,他见惯了他独当一面雷厉风行的做派,他突然与自己交心,前些天的隔阂疏离仿佛烈日下的残冰,迅速消融。
“鱼散,为父是真心待你,只是有些不善言辞加之往事伤感,或许许多事做得不能让你如意,还望你能稍稍体谅为父。”孟仁安微微垂下了头,“对了,你方才在门外所求是为何事?”
鱼散抿唇,竟一时语噎。
分明早已下定千百遍决心,不惜以自身胁迫,搭上孟仁安对自己最后一丝情谊作为豪赌,现下却无法坚定,仿佛刚才那人并非自己。
孟仁安一双深眸望着他,眸中算计闪过,嘴角扬起得逞的弧度。
“既然无事,那你便好好养着身体,你既然听到我和徐道长的谈话,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你。”孟仁安伸手搭在鱼散的肩膀上,“化妖后你依然是你,虽然会失去一部分的记忆,但是你的力量将会变强,我答应你,到那时整个妖族皆为你的子民,你可以称王为帝。”
称王为帝。
鱼散扬眉,孟仁安像是蛊惑人心的巫师,步步为营,将他圈入自己所制的牢笼之中。
“如何呢?”
鱼散看着孟仁安的眼睛有些失焦,他唇角的颊肉微微抖动,泛白的唇瓣张开,口中应答的话几乎快要脱口而出。
忽然,鱼散眼前闪过一幅画面,他坐在镶金裹银的王位之上,堂下血流成河,血泊中一具具熟悉的身影,他们躺在血泊之中,而正中央的那人——是云潭。
一阵麻意从脚底蔓延到头皮,鱼散如同触电般醒了神,呆滞的神情也瞬间变得清明。
他不要什么王位,什么万人之上,若这些都需要旁人的鲜血来渲染,他宁肯自己草草一生,哪怕无人在意。
他想要云潭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在自己脚下。
“父亲。”鱼散的神情转变,语气又重新变得坚定,“儿子请示父亲,明日鲤悦节,准许儿子离府,府门下钥前儿子定准时回来。”
孟仁安听完忽然笑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盘旋在他眼周的黑气也瞬间消散。
他拧眉,见鱼散的目光不加躲闪地直视着自己,倏而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脆生生落在鱼散消瘦的脸颊上。
“去找她?”孟仁安笑得扭曲狰狞,“你还盼着你们能修成正果?”
鱼散摇了摇头,垂首不语。
他怎么敢奢求一个结果,只是答应了云潭的事,与她许下的承诺,他想兑现罢了。
他之所以跟徐道长回来,无非就是害怕自己倘若真的跟云潭离开才是真的害了她,孟仁安表面上光明磊落,可鱼散能感受到,他骨子里早已恨透了云潭,恨透了巫玄异。
留着这条命,他只想护着她,再拼一拼,陪她最后一日。
“你跟她没有可能!没有可能了你知道吗?”孟仁安双眼通红,像是发了疯一般站起身,笑得快要仰过去,“你知道我爱的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吗?”
“她叫云思度啊!她是云潭的母亲!”孟仁安讥讽地嘲笑着鱼散,自己眼角笑出两滴清泪,“你,鱼散!是我的孩子,无论你喜不喜欢,你都是我的孩子!实话告诉你吧,云潭的父亲死了,是我杀的,云思度也死了,都是我干的!”
“我可是杀了她生身父母的人,你说,她如果知道真相,应该怎么原谅你呢?”孟仁安挑眉,“你还不知道吧,云思度死前,我是以你的名义做诱饵,将她引了出来,云潭那个傻货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一句话才导致她母亲离世。”
“可笑,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