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美人,小宫婢出生,若非偶得先帝恩宠,约莫连姓氏也留不下。
而今时隔多年,想要寻觅她消息,何其艰难。费了多少功夫且不去细说,只消知道蓁蓁带明明回京的第二日,崔敬便将庄美人的消息告知。
彼时,庄美人产后虚弱,调理不当,生下蓁蓁没多久便去了。
皇城之中无人在意,还是同为弃妃的柳昭仪,见她可怜,使了银子,寻自己母家帮衬,将庄美人葬在青山岗。如若不然,便是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而柳昭仪,在蓁蓁三两岁之际,病恹恹地也去了。
至此,庄美人的消息,隐入尘埃,再难知晓。
青山岗,因是从山谷入内的小山岗,背风聚水,十月里,也绿意盎然,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跨过蜿蜒而下的小溪,庄美人的墓在大槐树下。绿树茵茵如伞盖,树影婆娑之下,久无人烟,墓碑长满青苔,坟沿杂草丛生。
蓁蓁别开明明和崔敬的帮助,独自整理。蓁蓁从没见过庄美人,不知她是何模样,更没有在她跟前尽过孝。今次来探望,需得诚心实意才好。
羸弱娇气的小娘子,一根根拔除杂草,末了,学着府中花匠的模样,修整坟沿。待这一切收拾妥当,两个时辰之后去了。而后摆上祭品,香烛纸钱,跪地磕头。
来前,蓁蓁有好多话要和她说,可是到了近前,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安静烧纸,一张张,不停歇。偶尔明明说两句,间或崔敬说两句,她一直一个字也没有。
起风了,灰烬升腾至半空,蓁蓁抬头望着。
阿娘,不知你投生在何人家中,女儿也不知如何去寻你,我们母女缘分浅薄,只愿你这辈子,生在小富之家,爹娘疼爱,兄长友善,妯娌和谐。
不要再入京来,一辈子在远方,快乐富足地活着。
一时,崔敬在坟茔跟前,支起个简易案几,像是行军所用之物。明明好奇,看了又看,瞅了又瞅,问他这是什么东西,崔敬只说片刻可知。
他们二人的动作,委实不能忽视,秦叶蓁心中淡淡忧伤散去,走过来。
蓁蓁平静问道:“作何?”
崔敬不藏着掖着,一径说道:“求娘娘点头。”
这话,显然是西北之时的笑话,却不想他记到现在,还要认真问话。
“你如何问?”见他煞有介事,蓁蓁问道。
说话之间,崔敬从袖中取出两个新月状杯筊,炯炯有神看一眼蓁蓁,又看一眼明明,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继而朝案几一扔。
一阴一阳,崔敬大笑,“大善,娘娘应下了。”
明明没见过这东西,好奇问道:“这两块木头,能通灵?”
这下,蓁蓁没能忍住,哈哈大笑,“你别看他胡扯,这叫掷杯筊,一阴一阳表示所请之事可行。不过啊,”蓁蓁转过来看着崔敬,“你偷偷练过了?”
崔敬笑道:“哪里!我是个实诚人,是我的诚心感动了娘娘,她老人家这才点头。我可不是那等鸡鸣狗盗之辈。”
蓁蓁显然不信,“你再扔一个试试?”
崔敬:“胡扯!娘娘她老人家累了,来一趟不容易,可不能这样折腾。”
蓁蓁:“学艺不精,你是害怕再来,就没有一阴一阳了吧?”
明明一面点头,一面想要去看看这东西因何稀罕,崔敬死活不再来一次,二人有来有往之间,不知怎的,这杯筊落到明明手中。小儿觉得好玩儿,稀罕得很,趁蓁蓁在和崔敬说话,赶紧扔一次。
二阴面,是个阴杯。
明明咋咋呼呼,觉得这结果同方才的没什么不同,高大喊搅,“你看,阿娘你看,我也会了,我也会了!”
蓁蓁和崔敬低头看去,女子大笑不止,崔敬气得嘴歪眼斜,“谁叫你扔的,成了阴杯,娘娘不同意了。明明,我可是你干爹,你就这样害你干爹的!”
小孩儿摆手,不知道,不明白,别找我。
崔敬可不能跟一个小孩儿计较,壮着胆子再来一次。
又是个圣杯!
“娘娘对我真好,我是娘娘认定的女婿。”
蓁蓁见不得他嘚瑟,“你再来,肯定出老千了你。”
明明在一旁看热闹,“出老千!”
崔敬:“我!再来就再来。”
再一次,又是圣杯,第三次,依旧是圣杯……
明明小声嘀咕,“阿娘,娘娘真同意了?”
“肯定是他背地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