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水程算,京都至南直隶少说也要十来天,他们一行人这些时日的粮食问题也是需要顾忌的,更别说这些亲卫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每日的吃食定远多于寻常人,船舱内的屯粮未必足够。
卢知照不疑有他,很快随着上了船,这艘船体量不大,但一应物什俱全,想来是张霁一早就差人准备的。
他遣离了亲卫,将她与顾谌的妻儿领入了最大的船舱,舱内的木桌上已备好了吃食,留下一句不冷不热的“你们慢用”,抬步就走。
卢知照转瞬换上一副柔和的面孔,安顿好顾谌的妻儿,又再度追了出去,拦在张霁身前:“为何不与我们一起用膳?”
张霁微一俯身贴近她:“真的不知?”
他的眉眼离得近了,反问里带着几分逼人的质疑与调笑,流转在她的眼波,赏心悦目。
卢知照轻攥着衣角,一头雾水:“我怎会知道?难道因为男女有别?”
张霁嗤笑一声:“我与你相交多年,你认为我会是在意虚礼之人?顾谌的妻子自打在京郊知道我的名字起,便一直与我们保持距离,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他低讽道:“我就不留下倒她的胃口了。”
卢知照骤然想通般,“原是因为这个吗?难怪我瞧她也不似娇柔怯懦之人,一路上却好像胆胆怯怯。”
她竟真的没发现这点,只当是她们母女怕生,至于张霁能在初次见面时就品出来她们对他的畏惧,定会先前有过不计其数的相似经历。
她先前数次调侃他在外的恶名,不熟悉时是真的打算以此挖苦他,那时瞧他浑不在意的模样,以为他真的铁石心肠,没成想世人毁谤他的桩桩件件或许早已成了扎在他心头的倒刺,往日里不觉其味,一旦触碰了,可能会钻心地疼。
卢知照回想到方才那船舱内丰富的膳食,有些为难:“那你在何处吃?”
张霁越过她,不自觉看向她身后那片辽阔无垠的水面,轻飘飘答:“我自有我的去处。”
卢知照追问:“是哪里?我吃完好去找你。”
他下意识答:“东南角的丙字号船舱。”
卢知照应一声“好”,拔脚往回走,还不忘回头提醒他:“我会去找你的!”
雀跃的约定响在张霁的耳畔,如她这人一样,亮澄澄的,纵使明月在侧,高悬头顶,也会因着她的存在而失色。
张霁心里沉甸甸的,紧握着双拳,怔在原处良久,直到那跳跃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转角,他才忽地回神,迈步往东南方向走。
步子悬浮,满心里只装得下一件事——她会来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