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立不起来呢,一把年纪了说话咋半点脸皮不要。”
话题就这么从牛身上转移到了人身上。
虽说这招亲不成,但做好的席面总要有人来吃,今天主要是为了庆贺七亩上族谱而治的场面,牵了牛来的都能占得一席。
林家村穷那是整个渭水都出了名儿的,就今天这顿五桌席面,还是拐子爷预收了七亩的“种子”钱才置办起来的。
一早就明说了,但凡今日参与了招亲报名的,不论成功与否,分文不退。
于是乎各自都卯足了劲在吃,恨不得把村里众筹的种子钱给吃回来。
原本来叫云杳回家吃肉的银花婶也坐下了,自己多吃一口,外村的就能少吃一口。
席面上是没有肉的,一点水酒也都喂了七亩,外村的人吃着骂着,拐子爷全当听不见。
云杳吃得可欢了,他和银花婶就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都想着是林家村的东西,万没有自己不吃匀给他们吃的道理,哪怕家里已经备好了一桌了比这儿好数倍的喜宴。
特意为七亩设的宴,七亩是一口没吃,待酒劲下去了些,七亩便起身往祠堂前的河里走,准备去河里凉快凉快。
这天儿,真的能热死牛。
*
在乡下,尤其是到了农耕时节,松快的日子是少之又少,待七亩入族谱的热闹劲儿过后,乡亲们要面对的依旧是繁重的农活。
云杳从不是那矫情的,入门第二天,便已是琢磨着要下地了。
银花婶见外面日头毒辣,一把将人拉住:“傻孩子,哪有这功夫下田的,等傍晚的,日头下去些,让你大哥跟着你一起。”
“大哥”这会儿正做在廊檐底下傻笑呢。
大哥是林广安的大哥林广定,打小也是个聪明的,但一次高烧险些没了命,好不容易救回来人却傻了。
二十五六的年纪不及三岁娃娃,事事要人照料,也是累得银花婶一把年纪没个安生。
林广安两兄弟都生得高大壮实,之前家里廊檐搭低了些,两兄弟每每进出都得低着头才行,但大哥林广定是傻的,总也忘记这茬,于是他的脑门总也免不了青一块紫一块。
银花婶心疼这个傻儿子,便架着梯子在廊檐上绑着一大包棉花,虽说还会撞,但伤得没那么重了。
“杳哥儿,咱家那耕犁重得很,你自己是扶不住的,把你大哥带过去,耐心教着看着,你自个儿还能省不少力。”
杳哥儿捆好发髻,绑了袖子,不以为意的说道:“娘我知道你今天要去集上卖东西,你就放心吧,我干活时会带着大哥的,保管不会有人欺负他。”
是啊,林家村的人穷,但好在团结友爱,只不过村里还有不懂事的孩童,老喜欢欺负傻大个儿林广定,银花婶向来是把这大儿子走哪儿带哪儿的。
岂知是云杳会错了意。
银花婶解释道:“这孩子,咋听的话,娘这是心疼你,大林虽然傻,但力气大,咱们俩都吃不过他一个人,你让他成天傻坐在那里干啥,不得拉出去消耗消耗?”
云杳歪着脑袋听完,会意后有些羞恼,“哎呀,我就说娘一点不偏心,可疼我了。”
银花婶一把年纪,家里都是些心粗的大老爷们儿,认识云杳前哪里听过这么肉麻的话,褶皱的一张脸竟也泛出红晕,“这孩子,怎么这么会哄人。”
一老一少说着笑着,廊檐下的傻大个也跟着笑,原本看着挺阔刚毅的脸,这一笑,全然没了颜色。
这才是云杳进门的第二天,按理来说新婚的哥是不用急着干活的,但云杳全然已把这儿当成自已家了,再者村里统共就两头牛,谁家排到什么时候耕地都有数,错过了就得等。
为了让种子快下地,谁都不会耽搁。
林七亩承包了林家村三分之二的耕地,恰好今天排到了银花婶家,明天傍晚之前,就要交接给下一家了,云杳必须要在这之前将二亩六分地犁出来。
“大哥,走,跟我把耕犁抬地里去。”
林广定傻是傻,但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
那耕犁少说有五六十斤重,云杳使了半天劲都没扛上肩头,林广定一旁见了,有样学样,像扛棉花包似的直接扛了起来。
云杳眨了眨眼,不吝啬夸奖道:“大哥威武。”
林广定只是傻笑。
待他俩去到祠堂牵牛时,林七亩还睡着呢!
这三伏天,谁也不会傻到冒着太阳下定耕作,要么傍晚,要么天不亮都下地了,林七亩早间在地里干了两个多时辰,耕完了两亩地,歇了一个白天,也差不多够熬了夜。
云杳的出现总是让七亩两眼一亮。
两只藕白的胳膊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当中,晦暗的祠堂都像是要被点亮,圆润的脸止还挂着汗珠,白里透着红,既水灵又好看。
真是个让牛看了赏心悦目的夫郎啊!
怕是整个林家村的小哥儿都拉来,也比不上他三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