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在林家村,想着担子还不到扔下的时候,他隐忍着,克制着,遵守着做一头牛的本分,可他们偏要来招惹,这人心的险恶与龌龊,终究让人失信于兄弟们。
今日过后,他会被送去屠宰场。
可值得欣慰的是,小竹笋今后再无危险,他那么勤恳乐观,林家村的人亦是一样。
这个担子,就此卸下吧!
耳边是万老八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尖锐叫喊。
虞烽此刻什么也看不清,被打伤的后背后麻木失了知觉,只在脚下将人骨踩断的触感在激起他克制多年的本性。
在战场上杀麻了的时候,唯一的快感来源于刀枪箭矢剌开皮肉、喷涌而出的温热血液,一旦堕入其中,便难以停下。
先是肩背,想要踩断需用点力气。
“嘎吱”一声,万老八如绝命般的嘶喊响彻半山,虞烽在这当中将自己完全释放。再是胳膊,只轻轻一踩一压便断了碎了。
致命处他一一避过,随着一声声脆响的落下,万老八的惨叫声也越发微弱。
虞烽感受到脚下软趴趴的一团,自知已无再能下脚的地方,他并不想就此了解其性命,却也不能让他有幸活下,倒不如让他闭眼前感知这世间所有疼痛,然后后悔来这人世走这一遭。
虞烽就此停手,而后紧收耳朵,以此来追索万无量的所在之处。
那还真是一个废物,想来是刚才他叔叔的惨叫将其吓到腿软,爬不上山,这多会儿过去,才跑了不到半里地。
虞烽闲庭信步的一点点向其靠近,虽说此刻眼睛已瞎,什么都看不清,但所有的感觉都汇集到了耳旁,他开始期待万无量会不会给他别样的惊喜。
必竟人与人之间的惨叫声是有区别的。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看吧,这才是真情实意的怕了,一个七尺男儿,竟还带着哭腔。
真的恶心极了。
方才他们将小竹笋拖进屋,小竹笋都未求饶一下,相较于万无量这个废物,小竹笋着实让他敬佩。
那小小的身量,虽然会害怕,但从未服输过。
“你是牛,你要伤了人会被拉去屠宰场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定让我叔不去衙门告你。”
看吧,到这会儿他还试图要挟自己,他们一直都聪明的很,上次自己只是稍微警告一下,他们便看出自己不敢伤他们,因为林家村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他们揣摩出自己的心意,这才敢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
在小竹笋那边也一样,假使今日自己没能及时赶到,他们恶行得逞,小竹笋那刚烈的脾气不是杀人就是自杀,他们将所有人的心都揣测了个透,就是没想到把自己被逼到极致的后果。
今日,万无量活是活不下来了,但死的过程可以漫长一些。
让他留下更多的时候去后悔,去求饶,去回顾一下自己的愚蠢和龌龊。
刚才他用哪只手抓的小竹笋来着?
算了,不用费心去猜,两只手都踩进泥里就行。
虞烽将万无量控在脚下,摸索着到了胳膊,这个人比他叔要懦弱些,自然更怕疼,所以还是先从最手掌开时,要不然中途昏死过去,那就没得玩了。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啊……”
叫吧,听山下的响动,应该有不少人正在往这边赶,时间刚刚好,正好能把万无量抬下山去,然后就着碎裂的骨头反复在他肉里搅动。
这才是恶人该有的归宿吧!
在万无量无力的求饶和惨叫之中,混进来一抹清脆但虚弱的呼唤。
“别,七亩你住手……”
虞烽循声望去,可入目是一片漆黑,只能凭着那趔趄虚浮的步子来判断对方在向自己靠近。
真可惜,在这最后的关头,连小竹笋最后一眼都没见着。
不过也好,方才在小屋,便看见小竹笋满头满脸的血,这会儿醒来,怕是模样只会更加狼狈。
“七亩,算了,咱不跟他们一样的哈!”
不,没有回头路了,从他奔向山腰那一刻便没了回头路,若不然向来敏锐的他怎么可能会被万老八废了眼睛。
虞烽摸索到了万无量的脊椎。
万无量危在旦夕之际,小竹笋再次绝望的劝阻,“你住手啊七亩……”
以往一听入耳的话,这会儿只有一瞬的作用,虞烽淡然一笑,随却往下一压,脊梁骨断裂的脆响将这场杀戮划上休止符。
脚下的万无量再没了声响。
“不要啊虞烽……”
云杳爬呀爬,终于爬到了虞烽脚下,看见已经咽气的万无量,他仍旧没能放弃挣扎。
他伸过手去探已经之人的鼻息。
“你睁眼啊,有本事再冲我来啊,你不是厉害着嘛,你个废物,你个窝囊废。”
从万无量口鼻喷涌而出的鲜血混着泥水形成一条小溪,缓缓向山下流去,云杳一下一下踢着万无量,试图将其叫醒。
只要他能睁眼,那么等着七亩的便不是唯一屠宰场。
林家村的人那么爱重七亩,定会不惜一切请来县里最好的师爷,他们本就伤害自己在先,这名节他便不要了,做个伪证又何妨,只要能救下七亩,他什么都愿意做。
当尘埃落定,虞烽的心平静异常,可云杳还在做徒劳的挣扎和补救。
虞烽缓缓蹲下,试图让对方再靠近自己一些,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接受一切后果,可见到小竹笋这般,他动摇了。
还有林家村众人,他们定然也会和小竹笋一样,为自己做拼死挣扎。
在和自己做完困兽之斗后,云杳坚定打起精神,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试图安慰自己:“你放心,谁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我保证。”
他攀上牛背,双手死死搂住虞烽的脖子,在危机还未来临前就做好的庇佑之态。
虞烽知道,小竹笋这是做了为自己拼命的打算。
错觉也好,徒劳也罢,总归在这一刻,就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一护之力罢。
*
渭水县只是一个小县,好几年都未曾出过人命官司,更何况还是牛将人伤死这种的。
当林家村人赶到山腰,见汇聚而来的鲜血流在脚边,纷纷都慌了神。
再是七亩,他驮着已经再次陷入昏迷的云杳正往山下走,一人一牛皆是满身鲜血,像极了数年前七亩回村的光景。
“天爷啊,不得了了,死人了。”终于,有人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万老八。
结合七亩与云杳的惨状,他们已大致猜到一些。
“杳哥儿,杳哥儿……”
银花婶吓得眼泪止不住的留,忙上前去就要将云杳接过去。
“广定,快把杳哥儿抱下来。”
可云杳的手死死箍着牛脖子,哪怕人已昏迷也力度不减,最后无法,银花婶只能跟着七亩一起下山。
拐子爷拄着拐杖走在最前头,在看到万老八的状况后,忙给林三使去眼色。
林三会意,将后头的人都拦了下来。
“都别一惊一乍了,不就是雨天路滑,有人从山上摔下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