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庆幸,好在外村的人是这会儿才动的手,若是前两天,他怕是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毕竟光是靠着他的意念想要完全控制这副身体,就花了他三天时间。
再次为人,虞烽并没有死而复生的喜悦。
他看向还趴伏在牛身上的小竹笋,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匕首,饶是血流了一地也没松开。
他明明看见自己已经离开,却还抱着自己残存的一些东西,为之拼命,旁人看来如何也是有些傻气的,可虞烽却眼眶发热。
他张了张嘴,无法控制长久不曾说话的身体,漏不出只字片语。
见别村的人不再上前,他这才向小竹笋走去。
感觉到又有人靠近,云杳将整个人埋近牛身,浑身发着抖道:“滚开……”
虞烽缓慢蹲下,他拍了拍云杳的背,试图安抚一二。
在感觉到来人没有恶意时,云杳这才缓缓抬起头,见到是林广定后,这才讷讷道:“大哥。”
先前只所有注意力都被七亩吸引了去,林广定的死他还未来得做出反应,便又看他活生生立在眼前。
眸中一片惊愕。
“你怎么……”
虞烽不作答,他垂着眼,不敢与云杳对视,只握住他的手,将手指一根掰开,而后将被血染红的刀子拿了出来。
触碰中,虞烽发觉小竹笋的高烧仍旧未褪,指间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你……”
向来口齿伶俐的云杳,被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林广定,惊得久久说不出来话。
虞烽心知肚明,林广定先前只是个傻子,如今身体被自己接收,若是村中太平,他倒是可以慢慢筹谋如何让自己顺理成章的“恢复正常”,可眼下情况紧急,让他顾不得这些。
眼看着被水淹没的山坳,还有不见丝毫痕迹的林家村,虞烽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迟迟得不到官府的救援,不止是小竹笋,连着林家村众都摆脱不了险境。
山中多有避难的走兽,可救燃眉之急。
他起身看向方才冲着林家村众龇牙的别村人,艰难吐出,“去……山上。”
“打……猎。”
林广定做了三十年的傻子,村里村外都看在眼里,可一朝落水险些没了性命,竟像变了个人一般。
银花婶静静看向儿子,面对重获新生的林广定,震撼的同时还有陌生。
幼时的林广定本也是个康健的孩子,只因高烧一场成了痴呆,这些年他就是个抽了魂魄的木偶,银花婶把他当成余生所有希冀来照顾着,也曾想过他能有朝一日恢复正常。
可当他看见这个有自主意识的人时,眼里只有陌生。
林家村众也发现端倪,却将这变化托付于其它,谁能知道那个他们拼死保护的七亩又借着林广定死而复生了。
虞烽拂开村众们打量探究的目光,再次问向外村众人,“去……不去。”
他必须把这些人带走,不然等自己前脚离开,这些人就会趁虚而入争抢牛身,刚才的状况他也见了,林家村众必然也会以死相抵。
被指的众人目目相觑。
良久之后有人提出质疑,“多年来,渭水县所有山林都被禁止狩猎,这才死里逃生哩,总不能为口吃食转眼又下了牢子。”
虞烽闻言心中发笑。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牛身,而后蔑视道:“欺软……怕硬?”
那人被眼前这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人呛得满脸臊红。
良久的沉默后,终于有人下定决心,“去就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喽。”
虞烽一一指向方才叫嚣最狠的那些人,同是也是最有威胁的壮丁。
“你们……全部一……起。”
被指到的人心中也有纳闷,这个众所周知的傻子,如今清明的正对着自己发号施令,而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似乎都在他的目光中暴露无遗,那种不知来于何处、从未接触过的震慑力,让他们不知不觉中听令,跟从。
虞烽指了指山顶,“走……”
众人也在这道咬字不清的命令中,腿不听使唤地朝对方所指地方而去。
虞烽则缀在最后,临走时,他同留在原地的人说,“准备……生火。”
山顶的小屋里,有村里猎人留下的工具,几日未进食的他们,若要徒手与野兽搏斗,无非是自寻死路。虞烽带着一群人先去山顶小屋拿好工具,自己则拿着弓箭,只期望一会林广定的身体不要太僵,可让他寻来食物。
沿着往上的山路,可以看见不少牲畜的足迹,看来是洪水来临之前,有的牲畜察觉出危险,从圈中逃出升天。
可惜的是,他们又被围堵起来,成了幸存者的口食。
虞烽指挥带来的近二十多人分散成网状,一点点向聚集在一起的牲畜们靠近,先前被惊吓到的牲畜们再次感受到了灭顶之灾,四处逃蹿。
壮丁三人成群,拿着手里的工具实施捕获,虞烽则张弓搭箭,对着一头正在乱蹿的野猪射去。
第一箭直擦着猪尾射空。
虞烽皱着眉,稳住失败的心绪,尽力控制还有些僵硬的四肢,将弓拉满,屏息间利矢划破空气,直朝猪身射去。
箭矢直直插入野猪的脖颈。
还未见成果的众人见此一幕,纷纷惊得瞪大一眼,他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虞烽,回想起方才争夺牛身时的场景,心中开始后怕。
虞烽看向那头不到三百斤的野猪,直觉还是不够,等野猪停止挣扎,他上前将方才射空的箭矢捡起,接着又将猪身上的也拨了下来。
他再次环视周围,寻找下一个目标。
或许是对着逃出升天的牲畜心生侧隐,见着都一一放过,只寻找林中野生动物,一趟寻山下来,猎得两头野猪和一头野鹿这才做罢。
毫无收获的众人自觉充当苦力,挑起三头猎物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