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门开了。开门的人留着一头毛躁的乱发,大半张脸被遮挡在凌乱的长发之下,缝隙中露出两只黯淡的眼睛。他穿着一件被洗的褪色了的军绿色夹克,袖口已磨出了毛边,牛仔裤上蹭了几块油污,光脚拖着一双帆布鞋,一副活不起又死不了的样子。
余晖点点头。
“那两台就是你负责的机器,每天早晨八点检修一次,完成后立即离开。其他时间,不可擅自来园林工作区,尤其不要擅自进入这间屋子。明白吗?”严师傅指了指院子右侧放着的两台机器,他始终侧着头,不曾用正眼看余晖。
“我喜静。”他加了一句。
喜静的严师傅刚要关门。
“严师傅,这就是我的全部工作?”余晖差点需要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下巴,为了拿到更多的币点,他挑了一个最繁重的岗位,可这样的工作量能称得上繁重吗?
上都人不事生产,他们所做的工作只是为了保障上都的正常运行。上都人有大量闲暇时间,用来追求理想,寻找幸福,实现自我,而不是如下都人一般,为了几两碎银奔走终生。余晖虽在上都生活了几年,也算见识过一些世面,但还是不免对上都人的“清闲”感到怀疑。
“对。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怎么!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干活。今天我们见过了,以后都不必再打招呼。有什么事,就在门口留个言。”严师傅敲了敲门边墙上贴着的一块白板,没好气道。
“严师傅?可是……”余晖心中不踏实,想再次确认一下工作内容。
“怎么了!难道这种机型你们上学时没学过?还是上课时打瞌睡了,没学明白?”严师傅不等余晖说完,便怒道。
余晖连连摇头,不敢再有问题,只回了简单扼要的两个字。
“我会。”
“那就好,工作吧。”严师傅的脸眼看就快拉到地上了,多亏了余晖的力挽狂澜,才让场面不至于难看。
余晖依次确认每台机器的电量是否充足且各项指数是否全部正常。
“电量充足,运行正常。”他在茫然中结束了工作,离开园林时还不到八点钟。
余晖不知学了多久,脖子又僵又硬,他扭了扭脖颈,余光瞟到右后方有人刚刚落了座。
余晖一扭头,不由吓了一跳。
褚向光!
褚向光挑了挑眉,似乎正在为自己的神出鬼没而骄傲。
余晖摆摆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不想正撞见刘上和周凭在走廊推推拉拉,他们见有人从自习室里出来,便慌里慌张地朝楼梯口走去。
刘上和周凭是余晖和褚向光的同班同学,不过几人之间并无来往,同窗三年几乎没说过话。
“怎么样?”余晖的目光从刘上和周凭逐渐缩小的背影中收了回来,对着褚向光问道。
“我把知道的都说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褚向光仍有些低落。
余晖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多言,只是伸出右拳撞了撞褚向光的左肩。
余晖准备回自习室继续复习,谁知褚向光竟没有离开,而是紧跟在他身后。这时,余晖才注意到褚向光肩上斜背着一个黑色挎包。
余晖暗自咦了一下。依常理而言,正常的褚向光一定会回寝室继续补觉,毕竟平日里的他一直是周公他老人家的座上宾,尤其是白天的时候。
匪夷所思。
褚向光露出少见多怪的表情,慢悠悠道:“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你还是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
“我想通了,赶紧把笔记借给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后我陪你夙兴夜寐,焚膏继晷,头悬梁,锥刺股。”褚向光锤锤胸口道,“我若有半句虚言……”
“这辈子再也吃不着青椒炒肉丝了。”他想了想,笃定道。
“可你的最爱不是鱼香肉丝吗?”
褚向光狡黠一笑,心虚起来:“这不是吃腻了,决定换口味了,就像觉睡多了,自然睡不着了。”他刚说完便打了个哈欠,眼泪差点从眼眶里溢出来。
褚向光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将“罪证”掩盖,重新打起精神。
“说话算话。”余晖无奈摇头,被身旁的褚向光推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