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治安处时,计长之终于可以卸下伪装。
那杯咖啡仍同上次一样,冒着氛氲的白烟,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
计长之向工作人员要了双份的奶和糖,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真甜啊!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最近半个月,你几次出入第九区逐日街的一家私人诊所。”陆威一边翻看调查报告,一边问。
计长之点点头。
“最后那次,是去做什么?”陆威抬起头,说话的语气迟缓了一些。
“人工流产。”
“孩子的父亲是谁?”陆威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许少宁。”
“你通过诊所的一名工作人员,在黑市购买了一支强效安眠剂,那支安眠剂去了哪里?”李维奇朝陆威抬手,接过询问。
计长之陷入沉默,久久不出声。
李维奇没有追问。
“是我杀了他。”她终于开口。
计长之的父亲在工地做工时意外身亡,只剩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计长之的母亲为了供孩子念书,从收银员转做了居家保姆。最终,计长之不负期望,如愿考上了光明学院,更顺利成为正见者,进入到执行处工作。辛劳一生的母亲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但却无奈与唯一的女儿分离,日渐消瘦。因此,计长之想把母亲接到上都,和她一起生活,以尽孝道。但以她目前的晋升速度,要达到可以带家人到上都生活的级别,至少还需要十年的时间。想不到,对她而言,家人团聚的简单心愿竟会这般遥远。
就在这时,许少宁出现了。这个人的出现,让计长之想到了一条捷径。如果她和治安处处长许少宁结婚,那么母亲就可以来到上都生活。然而,当计长之告诉许少宁,自己怀有身孕时,许少宁的反应,彻底砸碎了她的美梦。许少宁勒令计长之即刻打掉孩子,他说他从来没想过离婚,更没想过要和计长之结婚,就算他真的离婚,他要娶的人也是别人,断然不是她计长之。许少宁还说,计长之瞒着他,私自怀了孕,已然犯了他的大忌,这段关系到此为止。
计长之的天塌了。她断然料不到,许少宁竟会如此绝情。计长之迫不得已,只能到第九区的私人诊所打掉孩子。身体承受的痛苦,加剧了计长之内心的愤怒。许少宁亲手杀了她的孩子,更阻断了母亲来到上都的路。既然许少宁如此无情无义,玩弄她的感情,对她始乱终弃,理所应当受到惩罚。计长之谎称自己失眠严重,经人之手,从第九区的黑市购买了一瓶安眠剂,准备实施她的复仇计划。许少宁本身就有吃安眠药入睡的习惯,只要她做得足够隐秘,许少宁的死便是他自己因服药过量而造成的恶果。
计长之早就知道林瑜的存在,她特意向许少宁套话,和林瑜选在同一天出现在许少宁的家,以减轻自己的嫌疑。那天,她在包里藏了一个和许少宁家中茶几上同款的玻璃杯,装着满心仇恨,踏入了许少宁的家。
“你下了多少剂量?他全喝了吗?”陆威的目光溢出几分同情。
“全部,我亲眼看着他全都喝了下去。”计长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之后呢?你把许处长的尸体藏在了哪里?”
计长之反复摇头,声音嘶哑:“当时我很害怕,看着他喝光了那杯茶之后,立刻就离开了。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尸体去了哪里!”
“所以你走时,他还活着?”李维奇站起身,双臂拄在桌面上,目光如鹰隼般尖锐,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是的,我走时他还活着。”计长之因一时激愤,萌生了杀人的念头,之后,更在恨意的驱动下,付诸了行动。然而,她并没有制定周密的犯罪计划,也没能设计出完美的犯罪环节,根本就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她终将为自己丧失理智的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一夜,计长之陷入了真正的绝望,残酷的现实肢解了她的意志,死神提前抽走了她的灵魂,她被煎熬成了一具早已枯槁的干尸。然而,第二天,她并没得到许少宁死亡的消息,只是被传召到治安处问话。计长之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意外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询问结束后,计长之立即准备出逃,她从没奢望能逃出上都,只是想着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她这半生都被困在上都,困在这个根本不属于她的地方。最后的时刻,她只想远离这里。
“我虽然亲手杀了他,但并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那晚之后,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可惜,大错已然铸成,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计长之的泪汹涌地夺出眼眶,泪如雨下。
“那支安眠剂纯度不足,并不能置人于死地。并且当晚,许处长没有服食其他安眠药。”
李维奇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计长之震惊不已。她的报复虽然彻底沦为一场闹剧,但她仍是不可避免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