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余晖才想起,他不过十九岁,还有许多心愿尚未实现,虽然因公殉职算是光荣的死法,也是他生平一大愿望,但如果可以,至少让他知道一点秘密再走,才不算白白枉死。
余晖觉得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他用力呼吸,还是喘不过气来,甚至一度有窒息的感觉。余晖又在昏沉中睡去,他不知,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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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燃不是第一次到第九区治安处探访姐姐陈潇,他在光明塔工作时,时常来串门,反倒进入特案组工作以来,还一次没来过。第九区刑案组的人都对陈潇组长那个高大英俊,人又和善的弟弟印象深刻。
“组长,你弟弟来了!”下午,陈潇刚一进刑案组,每个和她打招呼的同事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话。
陈潇预感到来者不善,陈燃的个性她再清楚不过,知错认错是本性,但执着无畏是天性。不过这次他倒是有了长进,知道找人商量了。
“姐。”陈燃从会客沙发上站起来,屋子里的阳光几乎被他挡掉了一半。
这声姐听得陈潇头皮发麻,众所周知,一旦你的弟弟妹妹有求于你,而且是特别过份的请求时,都会用这种黏黏糊糊的语气。陈潇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公共场合,称呼职务。”她挥挥手,示意陈燃坐下说话。
“陈组长。”陈燃言听计从。
“你还真叫啊!”陈潇噗嗤一笑。
“那是自然,陈组长,不,姐,我……”陈燃不敢起身,但又坐不实,一时竟变得如坐针毡起来。
“你别说话,你已经停职查办了,要是再闹出点事,说不定以后只能当无业游民了。”陈潇就是要在苗头刚冒出来的时候,狠狠践踏,否则后患无穷。
“姐,你误会了,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这段时间,陈燃在家里仔细回想了蒙面人带他去的仓库,经过反复对比和研究,他得出一个结论。那个仓库位于第九区的逐日街。在最终确认之后,陈燃当即打给了李维奇,随后,他本想打电话给姐姐,但鉴于最近他在家里憋的有点闷,在向爸爸通报了行踪后,就亲自来了第九区。除此之外,陈燃也很想弄清那位冒着极大风险救了他的卧底同事究竟是谁,但当时他被一棍子砸懵了,实在分辨不出他的样貌和声音。
“我会注意的。”陈潇板着脸,企图用姐姐与生俱来的威严吓退陈燃。
“好,姐,那你忙吧,不用管我。”陈燃压根没看陈潇的脸,他目光涣散,窝在沙发上郁闷起来。
陈燃并没有因为这一发现而感到一丝欣喜,因为这是爸爸早就知道的事情。他现在就像是划船划到了水中央,结果船桨掉进了水里,两头靠不到岸。
“今天爸回家吃饭吗?”陈潇突然问。
“当然,最近爸每天都回来,你要回家吗!”陈燃欣喜若狂。
陈潇点点头。陈潇和父亲的关系是在她开始工作后,逐渐疏远的。治安长陈厚生女儿的名头,一度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就算她再怎么努力证明自己,都始终无法否认,她的身份才是她最大的能力。陈厚生四十岁的时候,还只是刑案组的一名普通治安官,而二十八岁的陈潇,已经是刑案组组长了。陈潇万般无奈,只能更加努力工作,尽职尽责。母亲的离去,加剧了这种隔阂,从那之后,陈潇很少回家,和父亲的交流也只剩逢年过节的例行问候。
“那太好了,姐,我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回家。”陈燃从沙发上猛地窜了起来,差点掀开屋顶。
这时,陈潇的手机上跳出一条红色警报。血红的求救代号铺满了整个屏幕,形同喷射而出的鲜血。
“糟了!”陈潇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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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是被一连串巴掌拍醒的。他一醒过来,就怨念不已,通常这种时候,不是都会有一桶水浇上来吗!为什么他没有?如果是水该多好,至少可以解个渴。
“现在打算说了吗。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让你调查什么?清清楚楚,一五一十,一个字也不要差,全都说出来。”姜上行刚在时未明那里憋了一肚子气,要不是时未明引荐,他怎么会把治安处的卧底养在身边,可这时未明竟然反咬一口,指责起他的不是,真是倒打一耙。
“无可奉告。”这是余晖被姜老大关进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姜上行虽然有他的资料,但似乎并不了解治安处内部的具体情况。
“有进步。上午你用了这一半,下午,你接着用这一半,等你把这些挨个试一遍,咱们再谈。”姜老大满意地检阅着他千辛万苦淘来的宝贝。
“‘艳城’是什么地方?”余晖直接问道。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你到底为谁效力,治安长陈厚生?”姜老大直到现在也吃不准上都对逐日街的态度,毕竟形势瞬息万变,所以他多年来,一直在编织属于自己的关系网。若有朝一日大难临头,至少能挣扎一下。毕竟逐日街的人只能靠他了。
“陈无忧在哪?”余晖完全不理会姜老大,只顾说自己想说的话。
“我倒想问你林瑜在哪?不过就算她真的没死,也没关系,我既然敢做,就不怕后果。”姜老大接到余晖的资料后,当即派人去了乱葬岗,果然只挖出一个空袋子,这一刻,他才确定自己信错人了。
“你真的觉得杀了人可以不用偿命吗?”
“当然不是,但林瑜我杀得,你我也杀得,你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下都人,蝼蚁一般,死就死了,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你不也是下都人吗?”
姜上行愤怒不已,但片刻之后,他竟转怒为笑。
何必跟一个死人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