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枝明白申有时握她手的暗示，她迅速地抬眼看了面前的保安一眼，随即垂下眼帘隐藏起愤怒，只留下害怕瑟缩的眼神。

保安警告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游走，最后停留在他们紧握的手上，轻笑一声，终于满意离去。

剧场依旧寂静着。

此时的寂静和上一刻相比，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什么都变了。

小声密谋和跃跃欲试的动作停止了，呼吸变得更沉重，心跳的颤动开始由胸腔传到四肢，人的意识也在这“怦”、“怦”声中一下紧、一下松。

这寂静好像持续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长到呼吸恢复平缓，心跳声慢慢隐去，在一呼一吸之间，每一次吸气都纳进来一点镇静，每一次呼气都吐出一丝焦虑。

慢慢地，像适应昏暗的光线一样，他们适应了游走的电击棍和监视的目光，知道不尝试逃跑就不会被电击，于是有人甚至开始闭目养神。

何处枝还警惕着，依旧被紧握着的右手告诉她，申有时也警惕着。

只不过他俩收起了提防的目光，一个目光呆滞着看着前方，时不时换个目标盯着发呆；一个望天望地，一张百无聊赖的脸假意诉说着无趣。

毕竟，刚刚的“电击出头鸟”事件给他们的冲击还是不小的，现在要做的是，既不能真的放松警惕，也不能真的坐以待毙。

最好是静观其变，以最小的损耗获得最多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在这漫长的寂静里，申有时将对面座椅上的人观察了个遍。

第一排坐着一对母女，母亲看起来四十多岁，女儿中学生打扮，母亲右手环着女孩的脖颈扣着她的右肩，左臂挡在女孩胸前，将女孩紧紧地护着。母亲的目光紧跟视线范围内的保安。小女孩头低着，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周围，等到保安走近，又迅速低下头去。

第二排是那个被电击过的男生，二十多岁的样子，旁边坐着的是一个长发女孩，很文静的打扮，长发女孩的手轻拍着电击男的，嘴唇微微张合，应该是在低声安慰着对方。

第三排是两个男青年，三十多岁，穿得比较正式，像是上班族，坐在外侧的那个有微微的啤酒肚，坐在里面的那个比较瘦弱，不像是有运动习惯的人。

第四排坐着两个中年男女，女人坐在外侧，他俩十分平静，眼睛微闭像是完全不受周围环境影响的样子，从申有时的座位角度，甚至看到了那个男人翘着二郎腿，舒服得好像真的在看话剧一般。

最后一排坐着两个女生，大学生打扮，肩膀紧靠在一起，安静地坐着，但眼神依旧明亮，目光警惕地跟随在周围来回踱步的保安们身上。

他俩像是分工好的一样，何处枝，则是把剧场周围仔细看了一圈。

顺着安全带往下看，暗红色的座椅向下延伸，与地毯的红融为一体，何处枝轻轻跺了跺脚并用鞋底来回搓了搓，地毯不厚，像是混纺质地。

目光顺着暗红色的地毯继续向前走，地毯的一侧边缘就是舞台，舞台高度一米左右，侧面有深色的划痕，猜测是升降时的磨痕。

舞台的木地板是深棕色的，有些反光，像是打过一层蜡。

“应该很滑吧”，何处枝暗暗地想。

舞台顶部有不太亮的顶灯，米白色的柔光散漫地打在舞台中央，站在舞台上的那个戴帽子的保安在这光源的笼罩下，也显得没有那么阴沉了。

剧场空间呈椭圆形，看不到出口在哪里。墙壁看上去也很奇怪，像是打了一层薄薄的马赛克，看不真切。

屋顶是拱形的，像是半透明的，没有主光源，或者说屋顶本身的半透明样式就是主光源。

剧场观众席不大，像是移去了多余的座椅之后，空间也随着缩小了一样，只有四个篮球场的大小。

“在缩小了的剧场里，找到出口的速度应该会比大剧场快不少。但一旦被保安发现，在这个小空间里，他们也方便锁定抓捕圈。”何处枝在心里估算着，“两难局面。”

就这样，他们坐着、观察着、心里再急也无计可施。保安晃着、来回踱着步、手握电击棍背在腰后，或是一下一下地敲打另一只手的手心。

人们在等着这场怪诞梦境的结束，保安也在等着，等着这场好戏何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