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旺心里开始打鼓。奶奶不可能这么神吧?光用听的就能发现问题?怕不是在诈我?
“奶奶,天地良心,咱们一家子都是奶奶的人,哪个天杀的在奶奶面前弄鬼饶舌,定是嫉妒小的得奶奶看重,调三斡四冤枉人呢!”
来旺气呼呼的闹委屈,这张猥琐的脸,看得王喜凤有点倒胃口。
“既然你不需要这个机会,倒也容易。”王喜凤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瞟了一眼来旺,嘴里却喊着,“平儿,着人将账本都抬出来,再请周姐姐。”
来旺暗暗叫苦。
奶奶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最是要强,下人犯错闹得主子没脸,遮掩都来不及,哪有这么大喇喇自揭疮疤的!叫周瑞家的干什么,太太的陪房可不那么好打发。
平儿得了主子暗示,仰脖子就要叫人。
来旺扑通一声跪下了。
王喜凤眨眨眼:就这?看来只要肯豁出脸面,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嘛!凤姐儿或许难缠,王夫人才是终极BOSS。看看把来旺给吓的,下人们也是懂生存的。
来旺老老实实交代了点灯熬油般积攒下的私房,王喜凤又追问了那些被搞的倾家荡产的借款人情况。卖房子卖地卖儿卖女都是有的,虽然来旺咬定没出过人命,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查实。王喜凤旨在停止这种不合法的高利贷行为,并没有圣母到替前人买单的地步。
“你经手的借据可都当面烧掉了?”
来旺点头,“回奶奶的话,都当面烧了。”
借据就是把柄。中间的弯弯绕或许有不明白,但做事不留把柄是习惯,只要主子有交代,那必然就要执行。要是坏事了,主子或许要费一番周折,当下人的那是百分百背锅。就算为了自己,那也得往周全了做。
“既然你主动坦白,我自然也有路给你走。”
来旺只觉得自己死里逃生,“奶奶仁慈!”
王喜凤摆摆手,“此番事了,你全家回金陵帮我照看田庄,你家姑娘有十岁上下的给我一个,我自许她一个前程。”
“奶奶真真仁慈。”
平儿总觉得她家奶奶梦魇过后慈和了很多。以前阵仗摆得极大,嘴巴跟淬了毒似的,骂的人抬不起头。像来旺这种背主的,还不尽早打一顿发卖了去?如今奶奶眼神依旧凌厉,却并不真正动怒,轻描淡写中同样的杀伐果断,却,更省力?
大夫们都说怒伤肝,还是少动怒为妙。奶奶怕不是迷上了养生?
王喜凤并不害怕扑面而来的糖衣炮弹。虽然她并没有太多御下的经验,最多也就是管理过班级同学,或者实习医生?
可王熙凤是天生的管理者,拿捏人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刚好,她需要这样的本能。这种坐享其成的舒爽,简直令人沉迷。
王喜凤这头联系陪房处理首尾,那头鸳鸯百般惦记凤姐儿早日出关,贾母私房贴补的燕窝,鸳鸯都抢着亲自送来,就是为了来探一探虚实。
贾母有事一向不瞒着鸳鸯,可事关子嗣,太医下诊断的时候,她可是连鸳鸯都屏退了,就怕一个不防,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果然情况不容乐观。王太医当着凤姐儿的面,只说了神思不属、血不归经,其实身体已经出现损耗,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月经不调。
随便换个看多了广告和各种科普贴的现代人,都知道月经不调最坏的可能性是影响生育。这一点,古代的医生也懂。虽然解释起来科学原理不一样,但结论相同。
贾母终归是贾母,见多识广,也经得住事。王太医开了个四平八稳的调理方子,主打一个稳妥,就是疗程比较久,需要连喝三个月,再根据情况换方。这也是贾母拦着众人探病,即便凤姐已无大碍却依然能宅在院子里不出门理事的原因。
贾母深谙端水之道。她偏疼小儿子,却也不想王夫人坐大,挑战她作为老祖宗的权威,故而推了大房中相对讨喜的凤姐儿出来协助王夫人管家理事。可再大的事在子嗣传承面前都要让步。凤姐儿善妒,若她生不出儿子,大房一脉传承有碍,一样会造成二房独大。
别说大房还有贾琮。这孩子年幼,庶子出身,姨娘早逝,离长成还有很多关卡,变数太多。因此,贾母寄希望于凤姐儿好好将养身体,一举得男,大房后继有人,皆大欢喜。
或许凤姐儿有了儿子傍身,便不会紧盯着贾琏不放;或许贾琏有了儿子承嗣,会收心承担起为人父的责任;再不济,大房有了承重孙,其他也不重要,随他们两口子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