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笑道,“你们也别干愣着,姑娘家说不准哪天就说了亲,嫁了人做媳妇,要懂得管家理事打理嫁妆。这些若是不懂,再叫下人糊弄了去,吃苦受罪都是轻的。如今咱们家人口并不多,恰是能练手又不忙乱的时候,何不先挑了各人感兴趣的,先学起来?”
湘云还在费心思索,黛玉红着脸啐道:“亏你还是当嫂子的,怎就说这样的话!”
凤姐儿笑,“咱们娘们儿一处,又没有外人。这是正经教你呢!不信你只管问老太太。”
贾母点头,“这是正经话,你们嫂子乐意教,天大的人情!还不快谢来!”
三位姑娘忙不迭给凤姐儿行礼,凤姐儿也闹了个红脸,“几位妹妹乖巧伶俐,教起来能费什么劲儿?哪里就当得一个谢字?偏老太太促狭。等惹恼了妹妹们,说不得您又要乖啊宝的去哄,何苦来!”
惹得老太太要锤她不说,三位姑娘也要撕她的嘴,倒是让惜春忘了刚刚想说什么。
家事千万件,一旦有了规矩,就不觉得千头万绪没个抓手。三位姑娘没急着领差事,先跟着凤姐儿当跟班,旁听了三五日之后,湘云管了厨房,黛玉管了花草,惜春选的是各季衣物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等。
管事媳妇们见姑娘们旁听,早就有了计较。如今凤姐儿召了人来耳提面命,自然都是唯唯诺诺,点头应是。
新的环境新的起点,这帮子老人,未尝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再有小心思,也架不住有人镇场子。以前凤姐儿需得百般解数才镇得住这帮老油子,如今回了金陵,再没有两位太太的掣肘,兼又放出去一批劳苦功高的老人,杀鸡儆猴之下,每个人都提着心。只求不出岔子,哪里还有当年浑水摸鱼磋磨人的劲头?
别的不说,以前还能跟老太太和太太们讨讨情,说不得就看在几辈子的体面,轻拿轻放。如今,老太太万事不管,自己的陪房都放出去了,家里琏二奶奶说了算。可找谁说理去?
宝玉初来乍到,着实新鲜了几天。起初是跟着贾琏出门拜访故交送礼应酬,没过几天,见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一套流程,渐渐就不耐烦起来。打着要读书的名义,一头扎进宅子里,再不出去。
本以为,又能跟妹妹们一处,谁知,姑娘们竟各有了差事。上午到议事厅理事,下午做什么计划书,竟连说笑的时间都没有。
袭人劝他,“姑娘们都有了正经事,你也正经读几天书吧!老爷来信问起,可要怎么答?”
宝玉唬了一跳,“老爷来信了?”
袭人无奈,“咱们随老太太回来这么久,老爷可不得来信问问?”
宝玉头大如斗。
晚些时候,大家聚在老太太房里吃毕晚饭,老太太喝着茶,问宝玉道,“这些天跟你哥哥出门,可是玩够了?”
宝玉面如苦瓜,“也没什么意思,明日起我还是读书。”
黛玉笑嘻嘻,“可是奇了,怎地突然要读书?”
宝玉尴尬,凤姐儿笑着解惑:“今日老爷来信呢!”
众人都憋着笑。老爷来信问的是老太太安,哪里就是催他读书了!
凤姐儿又道,“这有什么的。每个人读书都自有他的道理。例如有的人读书是为明理,若已然明白了做人的道理,还非要做个读书的样子?或者,有人读书是为了科举,壮大家族,报恩于父母,那又是另一番辛苦。又或者,读书只为消遣,或陶冶情操,不用人催,自挑了好的来,爱读便读。全看宝玉是为什么读书?”
宝玉喏喏不敢言。老太太嘀咕了一句,“都是他老子逼的。”
风姐儿扶额。溺爱孙子的老祖宗真是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