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又问黛玉表字,王喜凤肃着脸答曰:“都说待字闺中,我才这般年纪,哪里就能有字?家中的姐妹们可都有字了不曾?”
宝玉讪讪无语,只觉得这神仙似的妹妹忒古板了,转头又问,“妹妹可也有玉没有?”
王喜凤大无语,你是见人就问有玉没玉不成?这是炫耀呢还是炫耀呢?
周围的人听了宝玉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衔玉而生,世间少有。他为这个犯痴病也不是一回两回,回回都闹得不像。真是造孽!
“表哥这话,是单问我一个人呢,还是姐姐妹妹们都问过?”
宝玉倒起了兴致,“这还有什么讲究?”
王喜凤煞有介事地点头,“自然。若是只问我,那必有你单问我的缘由。若是都问过了,想必你也知道了许多或同或不同的答案,我有玉没有,又有什么出奇?不过是前人答过的有,或者前人答过的无罢了。”
探春扑哧一笑,“二哥哥早问过我们啦!但凡答没有,他便生气。”
王喜凤追问,“若是答有呢?”
探春摇摇头,“还没人答过有呢!”
王喜凤嘻嘻一笑,“表哥,你是希望我答没有,你便生气呢,还是希望我答有?”
贾母看外孙女懂得迂回,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宝玉是最不肯让姐妹们为难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不明白?只到底觉得有些扫兴,勉强说笑几句,便各自回房。
碧纱橱听着似乎就是个小隔间,其实也是正经的一大间房,不然,也不可能带着王嬷嬷和紫鹃一同安置。经过丫鬟嬷嬷们的打理,房内已布置一新,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书籍字帖也摆成了黛玉惯常使用的模样。
一路舟车劳顿,各人洗漱完毕后都早早安歇不提。
次日,王喜凤舒舒服服睡到辰时方起。贾母为了迁就宝玉的起床时间,将府中请安的时辰往后挪,个个都得便宜。
虽说宝玉和黛玉跟着贾母吃饭,但其实都是各吃各的份例。王喜凤因在孝期,吩咐紫鹃打点了厨娘,鸡鸭鱼肉珍贵香辛调料一律弃之不用,只管拿份例内的新鲜菜蔬做些清淡吃食。
贾母是个北方胃,宝玉也习惯了家里一向荤多素少的饮食,可看着王喜凤的吃食红的红,绿的绿,黄的黄,白的白,精致有趣,不免跃跃欲试,王喜凤也随他。分享过几次,尝过新鲜,仍回归他的本味。贾母看着王喜凤每日就吃这么几口猫食,也不禁摇头。
厨房管事早先就得了琏二奶奶吩咐,林姑娘的份例须照姑娘口味精心做来。又有老太太房里的鸳鸯吩咐了一遍。如今却是府里的家生子,从老太太那里拨给林姑娘使唤的紫鹃来点菜,个个都打叠起精神,不敢掉以轻心。
本来雪雁更了解林黛玉的饮食习惯,可这里是贾府,紫鹃的主场,派她去更好与府里的人精们打交道。雪雁刚来,也的确需要适应国公府邸的奢华气象,便老实呆在房里做些端茶送水近身服侍的活。
冬日里贾母几乎不出门,招了嬷嬷们抹骨牌。王喜凤身子弱,经不得风,多半留在房中看些杂学,写写字,看丫头们做针线踢毽子玩笑。
宝玉虽被老爷催着读书上进,却有老太太护着,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儿身子不好告假,明儿在家待客也告假,只把望子成龙的贾政气得没办法。
新来的妹妹多少有些吸引力,宝玉得了空就钻过来歪缠,问些江南雅事。这样贪玩的儿郎,只把些劝学的话多说几遍,他就臊眉耷眼地去了。渐渐地,来的就不那么勤了。这样多好!不过分亲密,也不刻意疏远,更不会一言不合就吵嚷起来。贾母看着这两个心肝宝一团和气,也该欣慰吧!
宝玉跟贾母诉苦,“妹妹这般人品,怎得一副夫子模样,总是劝人进学?”
贾母笑呵呵搂着他安慰,“你林姑父是两榜进士探花郎,满腹才华,方能为国效力。你林妹妹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读书进学的好处。”
王喜凤哪知这倒霉孩子还暗暗告刁状?贾母只当外孙女家学渊源,小人儿学大人模样讲道理别致有趣,并不放在心上。
她住在贾母的正房,没谁怠慢了去,但凡贾母有的,不会少了她的。这才是至尊级别的待遇。潇湘馆有什么好?单住是自由,可脱离了贾母的视线,风刀霜剑也凌厉起来。贾政说潇湘馆是个读书的好去处,竹林森森,水汽淼淼,幽静雅致,有江南之风。偏偏这里湿气极重,黛玉身子柔弱,根本不适合长住。抱紧贾母金大腿苟着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