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投诉无门,在屋里咬碎银牙,也只得作罢。
王喜凤成日在家养神,偶尔翻翻书打发时间,也被侍书和翠墨轮番苦劝而被迫放弃。写字弹琴更是想都不要想。侍书见姑娘着实闷着无趣,便找婆子从外头池子里捞了几条观赏鱼,拿玻璃碗装了来赏玩;又每日往花圃里去采了上好的花朵枝条来插瓶。
这日翠墨从外头回来,回禀说园子里有大动作。据说是宝姑娘的提议,学贾母的陪房赖嬷嬷家管理花园的方式,将园子里的花草瓜果等分给管事们各自负责管理,一来解决浪费问题,二来大观园自负盈亏,减轻公中贴补压力,三来园中下人们得益,做事也会尽心尽力。
这算是比较超前的承包责任制,可中间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多,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借鸡生蛋的好饼谁不想啃两口?名额有限的情况下,只有拉人下马,才能创造新的机会。
主子们看着园子里各就各位风平浪静,下人中间何止波涛汹涌?
除开宝钗如今早出晚归迈入生活新境界,其他的哥儿姐儿们依然悠游而懵然不知世事。直到薛姨妈出面替薛家侄儿薛蝌与邢夫人的侄女邢蚰烟说亲,女孩儿们才隐约被勾起了无限怅惘。
史湘云的亲事是史家安排的,贾府也只听了个信,姐妹们闹一闹调侃两句也就过了。邢蚰烟和薛蝌却是刚到贾府不久,眼皮子底下的人竟有这样的缘分,这群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哪有不开脑洞的?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向黏黏糊糊的宝黛还没闹出啥幺蛾子,黛玉身边的紫鹃却先出手试探了。
这日正逢宝玉过来探望黛玉,不过黛玉刚吃了药睡下,紫鹃便让了宝玉在廊下说话。言语之间不过是提起林姑娘一日日长大,早晚要回姑苏,宝玉登时就楞了。紫鹃自以为暗示已经到位,却哪里知道这位小爷魂都快没了。
宝玉的事向来吸人眼球,很快就闹得满府皆知。紫鹃也不知道她放的料竟炸出这么大的效果,袭人朝她一顿输出,她也没敢反驳。幸亏宝玉见着她就清醒了,众人这才知道闹了个大乌龙。
虽说是虚惊一场,宝玉得知是紫鹃唬他,立时百病全消。
王喜凤亲历这场闹剧,亦知悲剧之所以是悲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有其历史必然性。许多人在这场闹剧中都看的分明。有黛玉一天,宝玉怎么可能另娶他人?
若宝玉果真能娶黛玉,虽不是皆大欢喜,至少能圆一部分人的梦;若宝玉不能娶黛玉,那黛玉是必死的结局。宝玉无法掌控自己的婚姻,这就是悲剧。
黛玉虽恼紫鹃多此一举害得宝玉犯病,却也羞恼宝玉这番情状,让人笑话。而从另一个角度,又透着丝丝缕缕的甜,以往种种不确定似乎都有了答案。紫鹃的试探事件便在各方缄口不言的气氛中了无声息地落幕。
至于王夫人等如何糟心,那便不是小辈们能揣测到的。
贾母心中纠结更甚。王夫人想选宝钗,元春摆明了站王夫人那边,贾母只能用拖字诀,却也不知道谁能熬的过谁。究竟是宝钗熬不过花期,还是贾母熬不过年纪。
如今宝玉闹了这么一出,却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宝玉的心思暴露无疑,另一方面黛玉的名声也毁灭殆尽。府里金玉良缘的风偃旗息鼓,下人都说,宝二爷跟林姑娘早晚要成亲,却哪里知道其中的凶险。
不等凤姐的休假结束,又传来宫中老太妃病逝的消息。贾府这等勋贵人家都要参加这场皇家丧礼,保守估计也得两个月往上。届时家中有官位品级的老爷太太奶奶们都不在家,府中岂不是要翻天?
两府商量之后,好歹留了尤氏看家。只贾府的下人平日连凤姐都能阳奉阴违,哪里会怕隔壁来的尤氏?尤氏也自知下人的德性,她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每日巡查不过走个形式,事情依然落在李纨等人头上。
大人们无暇顾及府中诸事,最兴奋的就是不知世事的孩子们。每个孩子都有一颗放飞自我向往自由的心,如今时机正好,哪有不借机惹事的?下人们也如卸了笼头的马一般,迫切想摸鱼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