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凤向来不爱往人套路里钻,留下她也不过是少有的良心发现。见惜春欲言又止,也懒得再递台阶,只道:“大道至简,大悟无言。你离大彻大悟还远的很,又何必纠结?”说罢也不等惜春开口,便举了茶盏送客。
再有薛宝钗带着香菱来赏花,还有邢蚰烟来访,总之,因着这灿若霞光的一枝枝红梅,王喜凤在年前的日子过得倒是比夏天还喧腾。
贾府的年节一向规矩大,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忙活好一阵子,王喜凤在这种时候便会迎来暂时的安宁。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知妙玉在这种时候会不会因想起离世的父母和师父而伤感,反正于王喜凤而言,过节并没有类似的加持效果。可旁人看着不免觉得她这么冷冷清清一个人,着实可怜。
这不,同病相怜的林姑娘又给她送了礼,她便也照常回礼过去。
贾府谁还没有个指望娘娘再度省亲的梦,无奈宫中老太妃欠安,不仅暂缓宫妃省亲,连宫宴都减免了。上行下效,贾府也没有如往年闹元宵,备好的灯谜都没派上用场。贾母在荣庆堂的小花厅开夜宴,算是一家人整整齐齐过了这个节。
老人家总爱看一家团圆,贾母尤其爱热闹,每回她不说散,旁人也只能陪着她熬夜。年纪大的人又哪里经得住这么苦熬?也只凤姐插科打诨,勉强能劝得动这个老小孩。
贾母一把年纪还这么能折腾,除开生活条件和医疗条件都很优越,关键还是身边人伺候的精心。凤姐嘘寒问暖又能时时逗老太太开心,实在功不可没。
可惜年节刚过,凤姐便小产卧床。琏二爷两口子成婚多年只得一女,本就是长辈们的心病,凤姐好容易怀上,又掉了,谁听了不堵心?不提日夜盼着抱孙子的贾赦,便是贾母也伤心了好一阵。
王喜凤受了贾家的庇佑,该做的工作从不懈怠。贾家很少派任务给她,偶有几次,亦不过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事,专程去外头请人未免大张旗鼓,这才想起她。
食君之禄,忠人之事,既然平日里用不着她,她便将替贾府诸人祈福诵经当作日常。佛家讲因果,别人施恩不望报,自己心里也该有点数。
凤姐退居二线,大观园里又是一番气象。探春和宝钗都被点将,黛玉和湘云双双卧病,连宝玉都失了闲逛的心思。似乎原本春日该有的欢快都在去年冬日透支了去,剩下了家长里短一地鸡毛。
王喜凤少了访客,自由时间也越来越多。除了日常翻阅古籍和推演练习,对岐黄之术也有了些心得。纵观古今,僧道通医术者众,尤其是道家炼丹,对于药石的研究和使用可谓登峰造极。
她一个医科生,生化药理是不弱的,虽说原材料的差别比较大,可本质上依然是物质间的化学反应。万万没想到,她翻着师父珍藏的各类书稿学着玄学呢,不仅跟数学挂了钩,跟化学也能搭上线,绝了。
凤姐的病迟迟未见好,此前抱恙的太妃又薨了,府里越发忙乱起来,探春等人协理家事更加脱不开手。
国丧期间,梨香院里养的小戏班子也该散了。一些愿回家的送了家去,没去处的依旧留在贾府,分派到主子们身边使唤。园子里的哥儿姐们几乎都有份,加上梨香院里当差的下人们都分派在园子里听用,一下子多出几十人,这管理大观园的活儿立时就复杂起来。
这些纷扰暂时扰不到栊翠庵来,可这周边清静,总免不了被识货的人当作偷懒幽会之地,人一旦多了,弄出动静的几率就大大增加。凤姐曾经出手整治过一回聚赌的,旁的却是有心无力。
恰逢清明时节,宝玉探了病中的黛玉,见园子里各处都有丫头嬷嬷们来往忙碌,点瓜种豆,摘花弄柳,正看得兴起,却猛地望见山石后窜出白烟。又听得有人谩骂怎地在园子里烧纸钱,心知要遭。
宝玉向来爱祭花神,送祭文已是信手拈来。只府里规矩大忌讳多,烧纸钱这种事万万不可。他急慌慌转过去,竟是黛玉房中的藕官烧纸被嬷嬷拿住。他一向照顾女孩子脸面,不过几句话就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打发了婆子去。
藕官烧纸的地方离栊翠庵并不远,王喜凤早听得了动静。便是庵里的嬷嬷闻得也叹道:“宝二爷倒是好性子,只怕规矩散乱了才是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