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恰好听到一则八卦,说是这马道婆用来镇魇宝玉凤姐的那套搬鬼术在其他家施展时被抓了个现行。也不知若王夫人听了会作何感想。更不知赵姨娘请她做法时写下的欠条可曾用来两清了。
术法本身无谓好坏,主要看使用它的人是用以行善还是作恶。马道婆走了歪路,看上去来钱快,焉知不是虚耗了自己的后半生换来的?学真本事不简单,将本事用对地方更不简单。多少人行差踏错一步,便入了万丈深渊。
王喜凤自认学艺不精,却也知道掌握分寸。既然搞了玄学,因果报应还是要信一信的。这也是她坚持给贾家诵经祈福的原因。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每年的冬日都是一如既往的冷。
自打来了贾府,冬日里的消遣不再是搜集梅花上的雪,再留着夏天泡茶,而是直接搜集雪里的梅花。摘下来的梅花倒也不一定拿来泡茶,做些梅花点心或者蜜渍都挺好。这不是一项必须要完成的工作,忙里偷闲出来透气的时候采个一碗半碗,满是诗情画意。
北方的冬日,还肯出来觅食活动的鸟兽寥寥,栊翠庵显得格外安静。
万籁俱寂的时候,连簌簌的落雪声都依稀能辨。房中拢着火盆,里头静静地燃着炭,并没有木材燃烧时热烈作响的哔剥声,而靠近便能体察到的温暖告诉我们,即便无声也有份量。
王喜凤从不在意她让栊翠庵刻意保持的清静是不是会因为毫无份量而成为贾府边缘人物中的隐形人。一个人是否令人瞩目并不在于你是否发声,而在于你是否有价值。她或许算不上顶有份量的,可中庸也正是她追求的护身符。与“可有可无”的鸡肋相比,她能被划分到“有比没有强”的范畴,就是胜利。
谁不是在这个世间苟活?
到了春日,大观园里又有了不一样的气氛。似乎每个人都想一扫去年那股子不详,姑娘们重新开始找乐子,例如,重拾荒废了一年的诗社。
那年草创海棠社的时候,恰逢秋日里贾芸给宝玉送了两盆白海棠,故此得名。如今重开新社,用旧名已不应景。可巧春日里桃花簇簇,便拟了写桃花诗,称桃花社。
都说人面桃花相映红,莫名就能跟姑娘们害羞的笑颜挂上钩,故而桃花在怀春少年的心中,也有了别样的深意。而如今大观园里的男男女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可不就刚好印证上了?
总之,碰巧也好,刻意也罢,这个桃花社一出,就带着些令人心情愉悦的恋爱味道。每个人都能套在这个壳里尽情地表达自己。诗真是个好东西!
对于诗社,王喜凤只是爱看热闹,个人并不想参与。她无论背多少唐诗宋词四书五经,都无法跟这群才华横溢的姐妹一般信手拈来,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大概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看万物复苏,赏和风细雨,听鸟语蝉鸣,满眼都是希望的颜色,每踏出的一步都轻快而生机勃勃。
园子里气氛好,栊翠庵自然独享安宁。都说宗教是苦难时的寄托,谁快乐的时候会想起来求神拜佛呢?
王喜凤很享受这一段难得的时光。微风不燥,翻阅早已耳熟能详的各种笔记,看能否找到新的触发点。或者有人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单调无聊,可对于“乐趣”二字的解读,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有的人在外面才觉得有趣,回家就无聊;而有的人却喜欢独处,无论做点什么都能找到自己的乐趣所在。
至少,王喜凤属于后者。哪怕她也接受并乐意有人互不打扰地陪伴,可这并不代表她变得热衷社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论她在需要的场合如何应对自如,本质上她依然是个不大主动与人打交道的i人。
当她是个社畜的时候,再不乐意也要学会与人交际。人际关系是一门学问,每个人在需要面对大众的时候都无法回避。而眼下,她的身份决定了她极少需要主动去接触和取悦任何人。不然个个传言都说她孤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