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挺好的。你学得怎么样?”
“还行吧。目前还没有完全掌握,但也算是能够爬一小段了。”
我一五一十回答着,却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坐在驾驶座上的主母开着车,顺势点点头,表示消息接收的确认和肯定。空气中弥漫着略微干涩的气息,凝固住原本轻松流畅的气流。
我这才注意到,往常次母作为气氛担当的主场,是一直维持着我和家人聊天愉快的媒介。比起主母的严肃认真,次母亲切友好了许多。尤其是次母偶尔说话结尾时的软糯小翘音,幽默风趣的表达方式令人忍俊不禁。
次母今天怎么没有来?是孩子的缘故么……肯定是吧……明知那个最为准确的标准答案,我的心像猫儿抓了那般痒痒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主母,次母今天怎么没来?”
问题的抛出,无非是等待死亡宣告的降临。主母停顿了一会儿,应该是在想些什么。
“次母她有点事,最近这段时间可能都无法来了,但还有我。纤月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相信你不会介意的。”
主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在犹豫些什么?还是说,在她的眼里,我只是一个目前阶段没有长大、可以随意搪塞过去的孩子?
有一股薄弱陌生的力流,第一次在我的身体脉络中游走着。直至家门口,随着时间的推波助澜,这阵力流并没有被时光之流冲淡抚平,而是不断裹挟席卷着,层层叠加至明显突兀。
和平时一样,放学后主次母会带我去她们卧室的某个自定义空间里做些家庭活动,比如散步、捉迷藏、放风筝等等等。主次母说过,我目前年龄比较小没有自保能力,而仙界野外危机四伏。待我岁数稍长些,她们再带我外出游玩。
来到主次母卧室,主母在墙边定制着空间设计。我悄悄利用余光扫遍卧室的边边角角,次母的大多数物品已不存在。看来,关于对次母闭关修炼的猜想,十有八九是准确的。尘埃落定,答案已浮出水面。
瞬间,一种类似生气的冲突感在我的心中开始横冲直撞,直至胸口处的临界点蠢蠢欲动。可当我想到自己如今寄人篱下的现状,瞬间如同有气无力的去根杂草蔫了下去。我使劲地攥了攥拳头,任由指甲尖陷进肉里掐出红彤彤的印记,发泄般缓解了一下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慢慢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主母,我今天很累,不太想参与家庭活动,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咦?我记得关于闯关游戏你一直是期待许久的,你确定不玩了吗?”
不顾主母的再次确认,我直接转过身朝卧室快步走去,顺手甩上了门。此时的卧室,就像我的避风港一样,任由我再如何地狼狈不堪,也只有它能够看得见。沿着墙瘫倒在地上,我双臂环着抱住自己,直愣愣地盯着地板发呆,陷入了沉默。
复杂情绪的突破口,往往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来堆积压合而成的结果。很明显,短暂的一个月内,是不可能至于如此地步的。前世某个一直逃离的悲惨回忆,爬上了我黑色世界的顶端。
熟悉的可怕感觉情景重现,我的全身开始发凉,尤其是心脏处蔓延深至腹腔。夺人致命的窒息感钻进我的喉咙,在声带处急促拉扯。我的呼吸逐渐急促,难以呼吸。身体越来越凉,时不时颤栗发抖。任我拼命搂紧自己,试图锁住胸口最后的温暖,那抹暖意如沙漏般无情消散着。
终于,抵抗不住恶疾复发的我,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头挨着和身体同样冰凉的地板,疼痛难忍。如果能像前世那样,病发时躲在师傅的怀抱里,该有多好……
“师傅,你在哪里,徒儿好想你……母亲不要徒儿,你也不要徒儿了么……
徒儿是云朵,师傅是蓝天。云朵要回到蓝天的领域,徒儿也想要回家。师傅在哪儿,哪儿就是徒儿的家……”
冥冥喃喃中,我的眼前好像浮现出幻象。心心念念的师傅,突然出现了。和前世那般,师傅的面容柔煦温暖,清新明净,若雨后初晴的风光月霁。
“师傅,真的是你么……”
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我虚虚地伸出单只手去,试图抓住师傅。抓到的,却是一团取而代之的黑影。
黑影……那个我刻意逃避的前世心魔,这一世终究还是没有躲过……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命,这就是命……”
我苦笑着放弃挣扎,翻身仰躺着闭上双眼,任由黑影通过毛孔钻入我的身体。熟悉的疼痛感,和前世一样,生不如死。
比死更可怕的,是在死之前,见不到最爱的人。
绝望的尽头,会有师傅么……哪怕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