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将至,按着皇帝的意思,武宁侯府的匾额已然换成了红底金字的“敕造宁国公府”。连带门额、拴马桩等,皆按国公仪制。
王遐、曹希明住在东院,分居南北暖阁,王基、何琳二人少在京都居住,也不耐烦正屋,便住在了西院。
穆阳来访,何琳将她请进内书房,特命人带禇良、田皖去了内书房边上的小花厅等着。
穆阳陪坐片刻,见何琳有些焦急,便道:“您就去吧,我实在不好露面,在此候着就是了。”
何琳也不与她见外,着人送来茶点,便急急去了。
田皖穿着朴素,梳着双辫,红绳是陈玥清醒时候慢慢编出的。见着何琳,便要跪下行礼,却被飞快拉了起来。
为了田皖心里安稳,禇良也只好行了半礼,道:“何夫人,禇良打扰了。”
“请坐。”何琳是真心喜欢田皖,竟拉着她和自己坐在一起,见她长高了不少,脸颊也圆润起来,才叹口气,道:“这几日不忙,便来多玩玩,我们十月初也是要回乡的。”
田皖点了点头,又道:“我只有午后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母亲会睡着醒不过来。”
“无妨,我派车去接你。”何琳爱怜地瞧着她,竟然是绝口不提田皖肯不肯同她走的事。
禇良见状,寻了个由头去找穆阳,留她们独处。
但见穆阳正抿着茶,不由笑道:“殿下,我私下觉着,田皖肯的。”
穆阳便问了情形,不由叹道:“论辈分我是要唤一声外祖母的,只是毕竟不是血亲。我听说,从前怀着小舅舅的时候,一应反应都与宣文皇后一样,二老便以为还是个姑娘,欢喜了好一阵,直到小舅舅出生。”
此事穆阳从前没提过,今日感于何琳、田皖隔辈的亲厚,才说了出来。禇良便道:“原是如此。”
“你还想些什么?”穆阳一眼看穿她的话未尽,探过身问着。
禇良瞧了瞧门外,这才低声道:“小公爷长得的确清秀。”
“你呀!”穆阳忙道:“与我说便罢,可别当他面说!小舅舅小时候长得更像姑娘,总被打趣,才养成他凡事动手的性子。这宫中除了诚璋姐姐和我,都是被揍过的。”
禇良忍着笑意,连连颔首。
“行了,你且去吧,瞧瞧什么情形,咱们也是时候回家了。”穆阳提醒了句,自己留在内书房等候。
再等一会儿,却是何琳独自回来,眼眶微红,叹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穆阳道:“您这是怎么了?”
“便是感慨,她小小年纪,却经历这么些事,偏生坚忍善良,没有长歪。”何琳低低叹息,末了道:“皖儿说,她阿娘时日无多,待百年后扶灵归乡,守孝三年后,再来家里陪我。”
穆阳也没料到田皖这次便应下了,半晌后,轻声道:“是个识大体的,又有小心。太平县离国公府不远,夫人有心的话……”
“这我自然理会得。”何琳擦过眼泪,深吸口气,道:“你是知道的,重阳节后,我与他就要归乡了。京中是非将起,皇上业已应允侯爷,明岁让衡衍同赵王一起出京。陈玥……许是年底年初的事了,我自会交待府上预备人手,届时扶灵往太平县,侯府自会打理。”
“我亦会着春柳护送,确保她一路平安。”穆阳这是头一次知晓王遐的事,面上不动声色,只着眼于田皖的事。
“便是恳求六殿下此事,侯爷这里,并无春柳这等训练有素的好手。”何琳这才松口气,轻声道:“到了太平县,侯府便接过手了。”
是否有春柳这样的好手,此事穆阳还不清楚?只是天子脚下,不便动用罢了。穆阳更不戳破,安抚好何琳,便起身告辞了。
仍分车回府,穆阳径直去长史院等着,没多久便等来了人。
小书房里上了茶,旁的人都退了,只余下她俩,也就没了拘束。两人皆对田皖的决定有所预料,穆阳先道:“你放宽心,我会让家令、清沐常去的。”
“有殿下在,臣没什么好担忧的。臣明日就要远行,”禇良心头闷痛,自知是舍不得,预备好的话竟是说不下去了。
“你就想说这些?”穆阳也不知是哪里起的火,脸上还挂的笑,话里却带了几分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