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上午,市中心一家私人心理诊所中。
问诊室内的光线温和柔软,四个角落处各摆放了一盆精心打理过的鲜活盆栽,细闻便能嗅见清雅的花香。
正坐在棕色皮质转椅上的年轻女人身穿一套裁剪贴身的白西装,搭配着素色领带,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视线始终落在身前患者的双眸处,仿佛能洞察人的内心,却又不会让人感到丝毫被看透的不适。
她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简单束成一个高挑的马尾,脸上戴着副方形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和而专注。
内敛严肃与温柔亲和两个元素在她身上形成了恰到好处的融合。
“总体来说,你的症状比上次来时好多了。”她欣慰一笑,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下一次面诊时间是在月末,我等你来。”
患者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女孩,头发修剪得极短,后脑勺的头皮上布满斑驳的血痂。
“谢谢许医生。”小女孩听后认真地点点头,随即恋恋不舍地起身。
“不客气,你也很努力。”被称作许医生的年轻女人轻柔地笑笑。
女孩前脚刚走出门,问诊室的房门便又被推开。
“许宁。”
年轻女人动作迟缓地抬头,看见了那件记忆里熟悉的蓝白条纹衬衫。
“稀客啊。”她抬起食指扶了扶镜框,浅棕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顾晏清淡然附和,关上了身后的门。
许宁从电脑里调出今天的日程安排,预约人员中并没有顾晏清的名字。
“两年不见,是不是忘了我这里是预约制?”许宁一手撑着脸,朝顾晏清挑了挑眉。
“现在约还来得及吗?”顾晏清浅笑。
许宁没多为难她:“临时看诊可要加钱。”
说完她便向顾晏清伸手,做了个讨要的动作。
许宁和顾晏清是大学同学,顾晏清学临床,她学心理,两人在图书馆相识,起因是许宁问顾晏清借笔,对方直接递给她一支限量版的昂贵钢笔。
那之后的每个周末,许宁都按时抵达图书馆,准确找到坐在图书馆末排角落的顾晏清。
她就喜欢出手阔气的人。
“没带现金,能刷卡?”顾晏清在许宁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掏出黑卡。
“开玩笑,那是当然。”许宁故作惊讶地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刷卡机,眼疾手快地输入一个数,眼神示意顾晏清速度刷卡。
顾晏清定睛瞧了眼,刷卡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五万这个数字。
“你平时收费就这么贵么?”顾晏清气笑。
“怎么可能。”许宁摆摆手。
她这又不是黑店。
“这五万包括黑米这两年衣食住行的各项费用……”许宁顿了顿,“还有你不告而别对我造成的心理损失费。”
“抱歉。”顾晏清微垂着头,不去直视许宁的眼睛。
许宁算是她成年后唯一的朋友,直至两年前,她还一直在许宁的诊所接受心理咨询诊疗。
顾晏清很清楚自己的心理状况称不上太好,所以她经常逃避沈家医院给她安排的全面检查,以免沈家人知道她身体的真实情况。
情绪病这个东西很神奇,你越有意识地想治疗它,病情反而越发加重。
从两年前的某天起,顾晏清开始停止思考,不再试图医好自己的情感漠视,而是任由自己对所有事都无动于衷。
自那以后,她幻听耳鸣的症状渐渐减轻。
她本想找许宁说清楚,但犹豫再三后还是直接删除了许宁的联系方式。
她不敢面对许宁,不想让她失望。
她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行了,我们开始吧。”许宁看不下去顾晏清这副自怨自艾的神情,心里一软。
尽管她不明白顾晏清为什么又回来找她,但真正的朋友之间无需计较太多。
“这次你想问什么?”许宁开门见山。
“我想知道,我这样的人。”顾晏清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如果谈恋爱,会不会对那个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会。”许宁答得不假思索。
回避型人格在恋爱中的最典型特征就是需要伴侣耗费极大的精力去爱她,一遍遍地反复表明她有多重要,这对于部分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更不谈其他方面,有关于这一群体的言论向来不太友好。
她们无法爱自己,更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顾晏清瞬间没了话。
“知道了。”片刻后,顾晏清便要起身。
“坐下。”许宁厉声道。
顾晏清乖乖照做。
许宁恍惚间有种自己在训练一只大金毛坐下起立的错觉。
“你说你自己就是医生,怎么还讳疾忌医呢?”许宁恨铁不成钢地磨了磨牙。
但凡顾晏清这两年按时到她这里面诊,她起码有把握让顾晏清不像现在这么扭捏拧巴。
顾晏清本就心虚,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你还住在那栋别墅里吗?”许宁接着提问。
“对。”
“你有没有想过,符合你要求的豪宅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买那栋房子。”
许宁去过顾晏清的家,空落落的三层别墅,地理位置还行,但明显不是最适合顾晏清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