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爽朗直言的姜子恬加入,陶丝窈三人兴致高涨,自是被里夜话,互相交心,而女子闺中夜话无非衣裳脂粉。妆容钗环,透露几句少女心事亦别有乐趣,
偶尔还会提起白日里的江怀湛对陶丝窈的特别,当时不问是怕姐妹遭人议论不能深究,
可现下已然入夜四下无人,姐妹们岂能放过?自要要好好调侃一番,顺便探探口风,但陶丝窈今晚测试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提问到她时都一脸呆愣,且守口如瓶的紧,推说是因为与哥哥交好的关系,师兄才会特别关照一二,
姐妹们见问了几次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颇觉无趣便也自行就寝了,
唯有姜子恬看着陶丝窈手里始终端着却未曾动过的茶水心有所思……
待确认众姐妹呼吸渐酣,姜子恬这才轻手轻脚地拍了拍将睡未睡的陶丝窈的后背小声道:
“窈窈,你有心事?”
“怎么会?子恬,早些睡吧。”
陶丝窈转过头来轻声道,眸光温柔依旧如月,可眼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是吗?”
“那你为何整晚都端着这个茶杯在发愣?窈窈,你我自幼相识,你是瞒不过我的。”
姜子恬见她分明是在逞强,不由得叹道
陶丝窈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原以为自己不言不语掩饰的极好,却还是被姐妹看出来了……
陶丝窈攥紧被角。月色透过窗纱,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阴影。
“子恬,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柳夫子,她身上的药味儿”
“记得啊,怎么了?”
姜子恬不明所以道,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夜色里,
“感觉白日里柳夫子似乎...有意为难我,可我们交集不多,好像自那日之后她的态度就有所转变了,”
姜子恬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锦被滑落肩头。
“什么!?”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这东隅书院竟有如此苛待学生的夫子,不行!明日我说什么也得给你..."
“嘘——”
陶丝窈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旋即紧张地看向两侧:
徐嘉沅和卢意枝的呼吸依然平稳,唯有元青穗的被褥似乎微微动了动。
待确认无人被吵醒,陶丝窈才松开手,压低声音道:
“柳夫子是师长,无凭无据便去与她对质,理亏的始终是我们,而且……”
她垂下眼帘: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呢?”
姜子恬听了亦觉有理,深吸一口气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道:
“那日我确实闻到柳夫子身上有药味...”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被面上划拉着:
“有红花,血竭,乳香,像是七厘散,像是专治跌打损伤的七厘散。"
“七厘散?”
陶丝窈微微蹙眉。
“嗯,而且份量不轻。”
姜子恬的声音越来越笃定,
“里面含有麝香,按理说女子不宜多用。”
听到这,陶丝窈不禁垂眸沉思:
“奇怪,柳夫子一介文弱女子,怎会用这等猛药……子恬,你确定吗?"
“时隔多日……且气味微薄,我不能完全肯定。”
姜子恬拧着眉又回想了一番:
“若是能看到药方...”
陶丝窈听了不禁犯难:
“书院规定,学生一旦入院,非休沐或节假,皆不得出院,这上哪去找柳夫子的药方?”
"窈窈,我可以帮你。"
这声音来得突然,吓得两人同时一颤。只见元青穗缓缓转过身来,清浅月色映照着她含笑的眉眼,哪有半分睡意?
“元姐姐,你没睡啊?”
陶丝窈惊讶地睁大眼睛。
元青穗撑起身子,撩起鬓边一缕青挂于耳后:
“白日里便觉得你有心事,若不装睡,如何听得到你说实话?”
说完她那纤细的手指从枕下的暗袋处摸索出一块刻字的玉牌,上面元氏商行"四个篆字在微暗的夜光下清晰可见。
“元家商号遍布靖都,寻个机会我让人留意一下。只要柳夫子外出抓药,待她走后便去那药铺打听一下……”
元青穗将令牌轻轻放在陶丝窈掌心:
“这不是什么难事。”
陶丝窈感到眼眶发热,令牌冰凉的触感与心底涌上的暖意形成奇妙的对比。她不由得哽咽道:
“元姐姐...谢谢你”
“你我既同为女子,又有缘成为同窗,本就该互帮互助。”
元青穗握住她的手,指腹温厚柔软
“还有我!”
姜子恬迫不及待地把手叠在她们相握的手上信誓旦旦道:
“窈窈你放心,待得了药方,我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但她的声音太过响亮,惊动了熟睡中的徐嘉沅和卢意枝。两个小姑娘揉着惺忪睡眼支起身子,发髻松散,活像只迷蒙的小动物,并异口同声道:
“可是到了时辰上早课了?”
三人闻言不禁相视一笑……
陶丝窈看着眼前这些或迷糊或关切的面容,心头沉甸甸的愁绪忽然轻了几分。
皎皎月光依旧清冷,但此刻的闺房里,却仿佛有暖流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