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啊。”江左故若有所思,他沉吟了片刻,“所以,你是在霍家庄长大?”
思及亲人,霍衍眼眶微红,似乎下一刻便要落下泪来,他强忍着悲痛,点了点头,“是。”
“那你幼时,可曾在那儿见过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江左故怀疑,这个妖魔,兴许从一开始,便藏身在霍家庄。
毕竟若是一路从遥远之地逃亡而来,以白王的势力,不可能对此没有任何察觉。
白王眼线遍布全天下,而这终南县的县令,也算得上是白王一党……是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终南县也算是白王的领地。
自己的领地上出现了此等祸害,江左故不信,白王会无动于衷。
若真不在意,那么先前,此人便不会一听了消息便托他前来了。
但霍衍却摇了摇头,可见是没有。
他于是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而后,他敛下心中思绪,“先进去看看吧。”
“是。”霍衍应声,而后,二人一同进了这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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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粟居。
灯火幽微,殿中燃着那清雅隽永的照夜香,烟雾缭绕间,俱是一派缥缈之景。
萧长恨松松垮垮地穿着一身白服,宽袍大袖,衣袂飘飘,虽病骨支离,但仍无损其神仙气度。
他手中拿着一卷书,然而他的心神,却不在书页上。
他已久久不曾翻页了。
隔着重重珠帘,君先生仍在掷地有声地说着什么。
“……殿下,那妖道心性残忍,怕是会包庇妖魔……此行派他去解决终南县之事……殿下,您糊涂啊!”
君先生跪在地上,深深叩首,声音沙哑。
“……”
妖道。
青莲。
又忆起了那人一颦一笑,一坐一卧,那人行止之间,总有一派悠然的气度,他总是成竹在胸,似乎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引起此人的情绪。
青莲,青莲。
他在唇齿之间,咀嚼这这个熟悉的名字。
蓦地,他无声地笑了。
“……殿下?”
似乎是因为久久不曾得到回应,君先生疑惑地开口了。
“……无事。”
萧长恨回过神来,握紧了书卷,掩饰般地笑笑,“此事已成定居,更何况我相信青莲——今后不必再提此事了。”
“殿下!”君先生痛心疾首。
“好了君先生。”萧长恨揉了揉太阳穴,“我已有决断的事,不必再说。”
他心中,已然有些厌烦了。
他于是摆了摆手,道:“你且下去吧——夜雨寒凉,君先生记得保重身体。”
“……是,殿下。”
纵然是再怎么不甘心,君先生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而后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
烦人的家伙终于走了,殿中,又恢复了寂静。
这样的寂静,他已经习惯了。
这千年以来,他缠绵病榻的每一日,都是这般度过的。
然而不知为何,此番,他心中竟觉得有些凄冷。
……兴许,是那个名为青莲的道人不在吧。
青莲在的时候,他心中总是会觉得愉快,而青莲这个人,也总是会想尽办法不叫他无聊。
青莲……
若是青莲在的话,想必此刻,他便别想安静地在此看书了。
可是他终日缠绵于病榻之间,平日里除了看看书,下下棋之外,也没别的事情能够叫他消磨这漫长的时光。
只有青莲在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这日子过得很是有趣。
毕竟他总是猜不透那人的心思,亦看不破这人身上的秘密。
这人总是那么地神秘,那么地……引人探究。
所以青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他抬眸,望向那窗外——然而厚重的珠帘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叹了口气,只好收回了目光。
尘世无趣啊。
“……”
而此时此刻,被萧长恨心心念念着的江左故,正与霍衍,一前一后地走在荒凉破败的街道中。
经过那妖魔的屠戮,此地已然空无一人,不过,在那街边杂乱的小摊上,似乎还能看见人们存在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他走在这道上,只觉得阴风阵阵,颇为瘆人。
他越往深处走,眉头便皱得越紧。
无他,若说外围还能看见些曾经的痕迹,那么这中心之地,便是一派杂乱与荒芜。
他甚至还能在墙角看见些凝固的血迹。
跟在他身后的霍衍似乎是害怕极了,冰冷的手臂也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冰冷的手臂……
等等,不对!
他霍然回头!
下一刻,一张血盆大口朝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