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檀心中虽有疑虑，但思来想去还是没能问出口——不论这人皇印是如何得来，都无伤大雅。

更何况他想，就算自己问了，江左故也不一定会告诉他。

他于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问。

但这隔阂与疑问，倒是彻底种下了。

不过近日他组织起来的军士在与朝廷争斗时有了大捷，他身为统领，也该大办庆功宴，好鼓舞士气，是以很快他便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之脑后了。

……

这边的薛青檀准备大办庆功宴，那边的宫微却仍旧守在那禁庭密室之中，摆弄着那些残肢断臂。

叛军连胜几场，势如破竹——这般局面亦是他能够猜到的。

师父先前教导过他，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他失尽人心，又不愿理会战事只想着复活故人……他不输，那才叫奇怪。

不过宫微对自己的部下有信心——寻常的士兵打不过叛军，但若是经过了异法改造过的士兵呢？

要知道，他暗中研究这一门异法已有多年了。

他可以做到用残缺的尸身塑造出自己想要的模样，自然也能将活人做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禁庭深处。

灯火摇曳，撒下一片昏黄的光晕，而宫微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红得像血一般的袍子，露出了苍白细弱的脖颈来。

殿中到处都是凝固发黑的血迹。

——他为了重现故人的容貌，已然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了。

一开始，他还会叫宫婢将此地洒扫干净，但后来杀的人多了，血迹淌满了整个大殿，再兼之旧的血迹干净了，新的血迹又会覆盖上去……他索性便不叫宫婢洒扫此处了。

银盘里的残缺面容密密麻麻的不知摆了多少张，这些面容颜色苍白，有的甚至还沾染了血痕。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失败品。

哪怕试了这么多次，他都没能做出自己最为满意的一张脸来。

这些人的眼睛，都不像那个人。

宫微在银盆里洗干净了手上的血迹，而后叹了口气，他转身，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略微闭目。

滑腻腻的衣摆委顿在地，而后铺开，像是一条花纹艳丽的剧毒毒蛇。

“陛下。”不出片刻，一个穿着黑色重甲的武士匆匆而来，这黑甲武士停在了珠帘前，恭恭敬敬地行礼，“三千鸦卫已集结完毕，只等陛下下令，便可与叛军一战。”

“嗯。”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依稀可以看见眼下那浓重的青黑色，而后这才显露出几分脆弱之意来，但有珠帘隔开内外，那黑甲武士也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去吧——去把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叛军杀个干净。”

他睁开眼睛，唇角高高翘起，一对足以勾魂摄魄的眼睛里，俱是笑意，“孤相信，这三千鸦卫，定不会叫孤失望。”

这三千鸦卫，每一个人都是人首鸟身的怪物，他们不知疼痛，亦不会退缩。

他们的皮肉如同钢筋铁板，他们的武器亦如世间至利之剑。

这般强大的怪物，寻常军士又如何抗衡得了呢。

想必不出几日，那叛军便会节节败退了。

“是。”那黑甲武士虔诚地拜服在地，语气癫狂，“吾等愿为陛下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