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迷迷糊糊地醒来。
眼皮重得仿佛千斤巨石,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睁开。
周遭,一片漆黑,寂寂无声。
模糊的视线中,是一只茶壶的轮廓。云端甚至等不及把茶水倒入杯中,抱着茶壶咣咣咣就往嘴里灌。
一口气灌下大半壶温热的茶水,她长舒一口气,环顾四周。
还在客栈里么?
好像又不大像呢——云端摸了摸身下的被褥,丝滑轻软,仿若蓬松的云朵。她撩开绣着繁复花纹的帐纱,视线更清楚了。
这是间宽敞的套房。卧室里,有一床、一桌、两柜、一案。一道珠帘隔开了卧室与外屋。
显然,这并非那座小小的客栈。
云端从床下摸鞋。可摸来摸去,都摸不到自己的靴子,只有一双触感光滑的绣花鞋。
无奈,她只能套上绣花鞋。光脚触及丝凉的鞋底,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她从未穿过绣花鞋,这陌生的触感令她无端心慌。
外屋比卧室还要宽敞。靠窗是一条长案,水盂里碗莲才铺开巴掌大的圆叶。壁上挂着寒山雪居图,下方的壁板上刻镂着精细的连云宝珠纹。
黑暗中,云端没有停留,径直向门的方向走去。她猛地拉开门,顿时被扑头盖脸的耀眼阳光刺得流泪。
这是哪里?
云端望着对面熟悉的面孔,目中的警惕却像是在看陌生人。
“这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里?”
李销古轻轻一笑,“你喝醉了。既然喝醉了,我如何放心让你离开?”
喝醉?云端顿了顿,冷笑道:“我的酒量虽弱,却也不至于不济到人事不省。你既动了手脚,不妨明说想做什么?”
她双手抱胸,微微抬起下巴,神态不逊。
“你呀你——”李销古无奈地叹口气,像是面对撒泼耍赖的小孩儿,“你可记得醉酒前说过的话?”
“嗯?什么?”
“你说,要回请我。”
“那又如何?”
“我说,‘你我若有缘,总会再聚。再聚时,你再请我便是’。你看,此刻你我再聚,你总得请我吃顿饭,才好各奔东西呀!”
李销古想要表现得温文尔雅,就绝对能让对方认定他是天下第一翩翩佳公子。他要是想讲道理——纵然是歪理,也能说得条理分明,令人分辩不得半分。
更何况此时云端宿醉初醒,脑袋里一半清醒一半懵,双唇蠕动了好一会儿,却说不出话来。
“你乃修仙之人,总不会对我这一介凡人言而无信罢?”李销古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仿佛阳光下泛着美丽光泽的一柄弯刀。
云端望着“弯刀”,心头一阵阵发冷。她不是小孩儿,没那么天真,不会真得以为只要回请李销古吃一顿,就可以好聚好散。她只是猜不出,李销古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一般而言,凡人很少会与修行者打交道。一来是机会少,虽则同处一个世界,但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偶尔擦肩而过的缘分,并不会产生纠葛。二来,修行者寿数长,身怀神通,从实力上妥妥碾压凡人。莫说是普通人,便是武林高手,与修行者之间也存在无法跨越的差距。
倚强凌弱,以大欺小,只会发生在修行者对待凡人。而一介凡人“绑架”修行者,倒是闻所未闻——更何况云端是修为已达筑基境三阶的丹修,便是一等江湖高手,也不能拿她怎样。
难不成,李销古只是想与她开个玩笑?
云端晃了晃脑袋,立时否定了这个念头。开什么玩笑?脑壳坏了都不会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