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一道闪电在脑中划过,裴则毓骤然惊醒。
阮笺云此举,不正是不信任他的表现吗?
她没有把他当做可以依赖的丈夫。
想通这一关窍后,他在黑暗中盯着她的乌黑的发旋,久久无言。
的确,成婚前,他也是如此想的。
娶阮玄的女儿进门,当个得体的摆设。
只要她乖顺、懂事,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他会给她应有的尊重和体面。
但这些阮笺云都做到了,甚至做得更好。
她如他所想的般听话懂事,不会缠着他,不会像寻常的妻子一样对丈夫诉说爱意。
可他却不满意了。
这是为什么呢?
阮笺云说完那句话后,等了许久也不曾听到他应答,是以此时甚至快睡着了。
朦胧间,她察觉一直搂着自己的臂膀似是松开了。
她有些疑惑,但困意战胜了所有,最终沉沉睡去。
醒来后,房中已经没有了裴则毓的身影。
阮笺云有些惊讶,自己这一觉竟睡得如此沉,连那人起来了也不曾发觉。
但她惦记着裴元斓昨夜的提醒,是以迅速起来梳洗了一番。
果不其然,才用过早膳,宫里便来人了。
还是熟人。
“杜若姑姑。”
杜若自皇后入宫起便一直陪在她侧,是凤仪宫当之无愧的掌事宫女。
见皇后竟亲自派杜若前来,阮笺云面上不显,心中却稍稍惊了一下。
看来事态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调查进行到哪了?莫非成帝已经发现阮贵妃的目标是惠阳郡主了?
杜若倒是面色如常,朝她俯身一礼,笑了笑道:“皇后娘娘有些想您了,特派奴婢接您去宫中叙叙话。”
阮笺云面上不露异样,只颔首微笑:“好。”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向皇城驶去。
青霭坐在她身边,面色微微发白。
“姑娘……真的不用叫殿下来吗?”
阮笺云面色淡淡,闻言只摇了摇头。
下了马车,杜若并未在前面带路,而是走到了阮笺云的身侧。
“九皇子妃有所不知,”杜若的声音比寻常低了些,意味深长道,“娘娘近来总是有些头痛。”
阮笺云配合地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敢问姑姑,母后是为着何事烦心?”
杜若叹了口气。
“陛下在前朝忙碌,将后宫全权交由娘娘,娘娘为不辜负圣恩,自然兢兢业业,日夜操劳,唯恐后宫不宁,扰乱圣心。”
“可惜,总有不安分之人,搅得后宫鸡犬不宁。”她意有所指,“甚至连带着教坏了龙嗣,惹得皇子间兄弟阋墙,手足仇视。”
“娘娘为着此事,已烦心许久了。”
“幸好太子与九皇子间还是亲厚依旧,总归让娘娘欣慰了些。”
杜若的目光轻飘飘从阮笺云脸上略过,淡声道:“九皇子妃若是能替娘娘分忧,想必娘娘的头疾也能好得快些。”
阮笺云垂下眼睫。
“我知道了。”
“劳烦姑姑指教,笺云该如何为母后分忧?”
果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杜若满意地笑了。
“九皇子妃若有心,自然能抓住机会。”
她上前一步,推开凤仪宫的大门,躬身道了一声“请”。
阮笺云走进去,便见帝后二人端坐于上首。
余光一瞟,竟发现惠阳郡主也在场。
方若淳原本一张小脸皱在一起,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见到她后,眼睛却顿时亮了。
阮笺云收回目光,敛衽一拜:“拜见父皇,母后。”
成帝沉着一张脸,只“嗯”了一声,倒是皇后和颜悦色道:“起来吧。”
待阮笺云坐下后,又道:“不必紧张,只是问你些事罢了。”
皇后开门见山。
“那日六皇子选妃,你可曾留意到阮贵妃有特别关注的秀女?”
阮笺云作势回想了一番,摇首道:“不曾。”
她说的是实话,毕竟方若淳不算秀女,是被阮贵妃特意邀请过来的。
“那,”皇后顿了顿,“你可曾见到分量颇少,只呈给特定之人的食物?”
阮笺云闻言,余光瞥了一眼方若淳,却见她仍是一副懵懂迷茫的神情。
这傻丫头,完全不知道自己惊险逃过一劫。
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语气也适时变得迟疑起来:“稀少的吃食,儿媳的确有些印象,但……”
皇后原只是不抱希望地问,不曾想阮笺云竟真的有印象,当即道:“是谁?你但说无妨。”
阮笺云转头,目光从一旁百无聊赖的方若淳身上掠过,道:“正是惠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