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时没经验,回来时官府必定为他配备了精兵护送,他怎么敢就单枪匹马一个人跑回来的?
裴则毓低笑一声,声音在她耳畔悠悠响起。
“他们跟着,太慢了。
“赶不及乞巧。”
九皇子府不再是一座空楼,里面早已住着等他回来的人。
一想到这个,他便归心似箭,只恨肋不生双翼,无法一个昼夜便赶到那人身边。
幸好,幸好,他赶回来了。
昨夜之事,即便是他,心中也只有阵阵后怕。
夏初已至,但贞贵嫔的寝殿在皇城偏僻处,自然没有宫人主动来粘蝉。
周遭蝉声嘈杂,她却只能听到自己鼓动的心跳,声如击浪,清晰分明。
一下,两下,三下……
阮笺云眼眶发酸,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圈住他脖颈。
把下颌放在那人肩上,哑声训他:“好傻。”
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该让她怎么办?
可其实她没说,昨夜他破门而入,乘着满地如银月光,如神兵天降。
叫阮笺云想起最初受阮贵妃刁难时,他逆着日光缓步而来,牵起她的手,站在了她身前。
京城辽阔,那是第一个让她感到不孤独的瞬间。
距那日至今,竟也有半年多了。
因为他的存在,她好像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家。
裴则毓拥紧怀中的人,抚着她柔软的墨发,顺从地低声应她:“嗯,是有一点。”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违背自己的原则。
原因,他隐有所感,却又不敢看清。
—
凤仪宫到了。
帝后一如既往,端坐高台,龙章凤姿,凛然不可直视。
阮笺云走进来,正要低眉顺眼问安,却被一声“跪下!”打断。
她一怔,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不动。
是皇后的声音。
见她不动,皇后凤眉倒竖,一向八风不动的神情竟有几分恨色,怒道:“命你跪下,没听到吗?”
裴则毓蹙眉,上前一步挡在阮笺云身前,另一只手在背后牢牢扶住她,叫她站起身来。
“母后此举为何?”
“为何?”皇后冷哼一声,“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媳妇,她的簪子,为何会插在我儿的颈中?”
簪子。
阮笺云瞳孔一缩,猛然想起自己刺向裴则桓的那一簪。
该死,她竟忘了将簪子取回来。
裴则毓闻言,表情不变。
他抬头环视了一圈大殿,沉静道:“父皇、母后,怎不见太子皇兄?”
“昨日之事事关重大,皇兄作为亲历人,自当到场才是。”
成帝依旧不发一言,还是皇后开口:“桓儿身体不适,仍在休养,本宫便做主让他在殿中休憩了。”
身体不适?
裴则毓轻挑眉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讽意。
“母后一片慈心,想必也定能谅解笺云体弱。”
“既如此,待她休养好后,儿臣再带她来。”
皇后的人自昨夜便开始催他,半个时辰一趟,最后连时良都颇为厌烦。
他怕打搅阮笺云睡觉,便一直隐忍着不曾发作。
不想今日,竟堂而皇之说出“桓儿身体不适”这般话。
都是中了情毒,难道裴则桓是人,阮笺云便不是了吗?
恐怕皇后心中,还真是这么想的。
说罢,拉着阮笺云毫不留情转身,竟当真是要走。
皇后当着一众仆从的面被如此顶撞,面上登时挂不住,正要发作,却被成帝拦了下来。
“老九。”
裴则毓脚步不变。
成帝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是听不出情绪的沉稳:“你母后关心则乱,一时胡言,也是有的。”
“你是做儿臣的,应当体谅她。”
竟是代替认了皇后的不是。
皇后惊怒交加,看着成帝的脸色,却不敢出言辩驳。
裴则毓终于停住,转身看向上首,微微一笑。
“儿臣不敢。”
“只是笺云身子不适,儿臣也是做丈夫的,难免为此忧心,却也擅自做不了她的主。”
字字句句,都像在踩着皇后先前的话,却又像什么都没说。
这意思,便是要看阮笺云的意见了。
她若想留,便留;她若想走,他必然跟从。
“哦?”
成帝转而将目光落在阮笺云身上,眼神如有实质。
“老九媳妇,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