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耳机里电话接听，同事小周恰好听见赵敏淑的疑惑，接话问道：“嗯？什么东西啊赵姐？”

赵敏淑：“没什么，不是跟你说的，不用在意。”

小周“哦哦”两声，焦头烂额，“所以咋整啊赵姐，外墙氧化，有啥能在两天补救的措施吗？”

“如果按他那点预算的话，暂时没有呢亲亲。”赵敏淑遗憾道：“二十天倒是可以补救，增加预算也可以，不过他那种铁公鸡加倔驴，怕是很难呢。”

赵敏淑在包里摸钥匙，安自无放下书包摩拳擦掌。

钥匙转动，安自无跃跃欲试。

门开，趁赵敏淑关门的缝隙，安自无侧身溜进家门

像往常那般，赵敏淑对安自无做到了真正的无视，哪怕对他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都没分出半点眼神，颓自走进书房，关上门处理工作。

赵敏淑打电话的模糊声音隔着房门传出，哪怕并不清晰，安自无也能想象她面露微笑的温柔模样。

尽管这温柔并不是对他，安自无依旧感到满足。

安自无抱腿坐在房门外，隔着房门听了一会儿，填补伤感的心脏。

起身，摇摇头，抛出不自量力的杂念，缓缓走向厨房。

安自稀说家里的烤箱出了点问题，安自无研究一会儿，发现是螺丝松动，外加插头接触不良。

轻车熟路地在阳台柜子里找到五金工具箱，小心翼翼打开，拿出需要的工具。

赵敏淑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安自无不希望破坏母亲亲手营造的秩序。

烤箱里还残留烤饼干的芳香余味，夹杂着烤芒果干的清甜。

这些零食果干都被密封打包，妥帖放进专门的柜子里，是专门为安自稀开辟，独属于他的烘焙空间。

眼前正在被安自无小心修理的烤箱是在安自稀十岁时购买的，烤箱坐落在这里的前一天，安自稀因数学作业难得口干舌燥，因英语字母愁得抓心挠肝。

撅着嘴委屈巴巴安自稀，和辅导作业愁眉苦脸的赵敏淑坐在课桌前，一个不知道怎么讲，一个讲了听不懂。

赵敏淑或许不是个合格的家长，她抱歉说道：“儿子，不是妈妈不想给你讲，妈妈实在是离儿童时代太久远，忘了怎样的遣词造句能让你容易理解。”

也只有这个时候，赵敏淑会想，若是安自稀有个学习上不用操心的哥哥该有多好。

不过她很快摇摇头，苦笑着把杂念甩出大脑，总结陈词道：“儿子，坐这儿太无聊了，咱俩去DIY吧，没准一下子开窍了呢。”

也正是那天，安自稀在快乐的手工活动中告诉妈妈，长大后他要烤出世界上最好吃的小饼干，因为妈妈每天照顾他很辛苦。

安自稀在梦想成为烘焙师的第一天，赵敏淑为他定下一只烤箱，在未来，安自稀在烘焙道路上展现出惊人天赋。

安自无师傅妙手回春，默默修好坏掉的烤箱，把所有东西复原如初，轻轻离开家门。

祁令猜得很对。

在所有被外人道的温情故事里，参演者名单中，从来都没有安自无的名字。

过完周末，安自无给祁令双手奉上一张假条，言明安长工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去学校上课，洗涤心灵荡涤灵魂，等周末再脱下长衫，滚进资本主义的肮脏洪流，为碎银半两舍身上工，为同在打工路上摸爬滚打的姐姐分忧解难。

眼见孩子可算上学去了，祁令满脸无语加欣慰，把假条搓成一个球砸在落荒而逃的安自无后背上。

走之前，安自无千叮咛万嘱咐，“姐，等我妈和我弟再来店里，你要及时通知我，小弟上刀山下火海必来上工，再所不辞！”

祁令面无表情，“怎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想既打折又捞回头钱？”

安自无嘻嘻笑道：“那是自然，钱扔水里也得听个响啊。”

祁令心中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知道了知道了。”送瘟神一样请他快走快走。

祁令知道安自无有小心思，但安自无藏得严实。

单刀直入地问他眼神飘忽哎呦哎呦，说没有啦怎么会我可是忠心耿耿说一不二怎敢欲求不满再生觊觎之心呢。

拐弯抹角地问他眼中含泪委屈巴巴，说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那么努力那么上进你们都看不到却要剖读我的内心呜呜呜……

安自无软硬不吃，敌进我退敌驻我扰，三句话崩不出一个屁，九曲十八弯的少男心思祁令猜不到一星半点。

过了起初那段抓心挠肝的焦虑期，祁令已经完全释然。

没办法耽误孩子上学，没人脉在安自无身旁安插眼线，也没立场假借陪读借口亲自探寻孩子复杂的内心世界，祁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把穿越当度假的心思又拾了起来。

只是祁令没想到，她以为的那些俏皮拉扯扯淡话，放在安自无身上，竟是夸张之下的句句真言，血淋淋的事实被他玩笑着说出，没任何人意识到其中的不妥。

安自稀和赵敏淑不会接连两个星期来桌游室，安自无得想个办法，多找机会和娘俩建立联系刷好感度。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焦虑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凌晨两点半，黑暗的青年旅社靠近窗户的床位上铺，一道微弱的光线映入安自无来回移动的不安瞳孔，他手指不停，频繁滑动手机界面，细看上去，隐约有些颤抖。

脑海中的日历一天天翻过，时间无可避免地流逝，让安自无肉眼可见地愈发焦躁。

祁令问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怎么脸色这么差，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