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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俩少年搁这儿感时伤怀悲时运不济地郁闷着,那边祁令也在那儿伤春悲秋叹命运多舛地郁闷着。
试问,当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呆在人生地不熟,周围空得晚上听不见鸡叫晚上听不见鬼叫的村子里,应该用何种表情各种心情面对世界?
答:想用拖拉机轰轰隆隆把世界从球推成2D。
试问,当你绝处逢生喜提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半熟故知,且单方面半熟,且单方面他乡),那人热情洋溢细致入微让你体会到了宾至如归之感,你又作何感想?
答:理论上应该惊喜,原则上应该高兴,但……
祁令深吸一口气,清凉霜雪沁人心脾,与之而来没入四肢百骸的,还有不请自来阴魂不散的阴谋气息。
从祁令在没反应过来就接了赵敏淑递过来的烤红薯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她的现任任务对象,变成了她前任任务对象他娘亲。
祁令真想一头撞墙上晕死过去,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回到现实世界,也不想成为一个连她都讨厌的,能秒懂此时无声胜有声暗示的自己。
照理来说,无痛出差免费游山玩水蹭吃混喝,祁令挺乐在其中的,可真正让她郁闷的点不是群众太过热情她招架不住,而是她原以为自己沉浸式体验的是青春伤痛校园文,结果现在才发现可能是家庭伦理剧!
赵敏淑若有似无的试探,旁敲侧击的探寻,言不由衷的“关心”,无一不在表明:赵女士似乎跟安自无同学一点儿也不熟。
欲言又止的回避,短暂浮现的尴尬和良好教养下的得体微笑,明显一副很不想提起安自无的模样,让祁令内心抖三抖:咋回事儿啊小安,你可没告诉过我你妈(不是骂人)这么不待见你啊。
按时间线来算,祁令在这个未知世界已经呆了大半年。
就算是她再佛系,再对任务不感兴趣,也有点急了。
如果回不去,对现实生活的自己造成不可逆伤害,那可咋整。
当然不是指丢工作之类的,若是再进一趟医院,那她就纯纯是个给医疗系统打工的编外人员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赵敏淑和安自无这对母子之间大有问题,尽管心中小火苗再蠢蠢欲动,祁令也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人。
赵敏淑又一次微妙地岔开有关大儿子的话题时,祁令果断住了嘴:好了祁令,别再提起安自无了,再提就不礼貌了。
大年三十这天下午,祁令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发呆。
刚才有两只胖鸟在窗边互啄,现在飞到屋顶上蹦跶。
祁令没戏可看,盘算着待会儿要不要去邻居家借个梯子,爬上房顶看烟花。
赵敏淑说村里会从晚上饭点就开始放鞭炮,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凌晨前后还有大型烟花可以看。
城市禁放烟花,祁令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计划得差不多,祁令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余光忽然看见一抹红光闪过。
祁令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门把手上的电子钟又诈了尸了,无风自动无碰自亮,祁令知道这坑货又要开始作妖。
这一个多星期来,电子钟不再显示时间,而是锲而不舍地【T_T】着。
祁令简直气笑了,她都没哭呢,也不知道这糟心玩意儿在难受什么。
无力地闭上眼,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祁令的烟花大会一准要泡汤。
起床也没动力起了,祁令干脆被子一裹,接着在床上挺尸。
幸好还没出门出力气,要不然又是一场白干,亏得更多。
及时止损,幸好幸好。
这会儿那俩胖鸟估计打完架胜负已分,房顶的哒哒哒声停止,一只苦哈哈地“啁啁”着,一只气势昂扬地“啾啾”着。
五分钟后,那只啾啾鸟飞到窗户对着的树枝上,背对着祁令,一百来度近视眼也能一眼看到它毛绒绒的屁股毛秃了好大一块。
祁令:“……”
没一会儿啁啁鸟也落在枝头,闭着眼旋转跳跃,在啾啾鸟面前耀武扬威,展示自己球一样的身躯。
祁令眯眼,看得清楚,啁啁鸟身上半根毛都没少。
哦,搞半天,啾啾鸟只是嘴炮王者,全身上下嘴最硬。
自己先行主观臆断定位两只胖球胜负,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
祁令悠悠哎呦一声。
好坎坷,好辛酸,好苦涩,像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