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那眼神很深,似掺杂着复杂的情感,但又很空。
人看什么东西都会有焦点,但小鱼儿似乎没有,或许是瞳仁过于大的原因。
祁令一愣,没来得及分析小鱼儿眼神里的复杂情感。
小鱼儿很快垂下头,用帽檐筑起保护墙。
更让祁令觉得这只是随意一瞥,类似在路上行走,偶然遇到反光的玻璃面,给予的若有似无的眼神。
紧接着,祁令的怔忡被惊奇取代。
小鱼儿竟然主动和她说话了,话的内容还很奇怪。
“祁令,”小鱼儿嗓子里像含了半口沙,很哑,也很平淡,“你觉得乔思朝怎么样,你喜欢她吗。”
“喜欢啊。你不喜欢吗?”祁令感到莫名其妙,还是实话实说道:“也喜欢你啊。”
“……什么。”小鱼儿对她的回应很意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祁令觉得好笑,“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祁令不懂小鱼儿干嘛要妄自菲薄,或许觉得他俩脑回路拐法不同,她只以反问代替自己的理由。
“不喜欢社交是触犯天条了吗?”
乔思朝在小超市用计算器加减乘除,最后买了一卷卷筒纸,顺道还买了三个一次性塑料碗,美滋滋和两个蹲守儿童汇合,炫耀战果。
祁令直呼:年轻人就该这样!
小鱼儿雁过无痕,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击鼓传花最后一个拿到,擦干净手后默默地把中间木筒抽了,装进工装裤口袋里——那是全场唯一一个适配卷纸体型的容纳空间。
仨人逛了一圈,买了生菜黄瓜圣女果水萝卜紫甘蓝。
找水管洗了洗,借用旁边商家的水果刀,每人拌了份新鲜清爽的蔬菜沙拉,在菜市场解决了早饭。
全程只有祁令和乔思朝不停叨叨,小鱼儿的存在感一如既往地低,孤零零走在前边,和两人错着两步距离。
但背后长眼了似得,每次两人准备买啥东西小鱼儿就似有所感地停下,沉默地挑选蔬菜往袋子里装。
回干果店拿东西,再坐上去宾馆的黄色法拉利。
一个早上充实得不可思议,时间才刚六点不过半。
热气已经升腾,烫红天边,朝霞明艳。
回程的路上小鱼儿坐副驾,祁令在司机后边。
小鱼儿身体前倾,安全带扯出老长,看朝霞看得很认真。
上一句还在讲刚才在卖小白菜的摊位上发现一只手指甲盖那么大的蜗牛的乔思朝下一句忽然道:“我名字里的‘朝’就是‘朝阳’的意思,因为我出生那天的朝霞很美。
“理论上来说,太阳光是越来越黯淡的,但爸爸妈妈说,每当今天的太阳升起,他们就会比昨天更爱我一点。”
由爱参与的能量守恒,祁令觉得这个说法好浪漫。
俩人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名字的事,细数现实中听到的有哪些好听的意境很美的名字,乔思朝笑得很甜,“小祁的名字也很好听啊,‘令’可是‘美好’的意思。”
“这很难讲。”祁令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低头回复特务温的定时汇报。
乔思朝扒拉着副驾驶靠背,头伸到前边,叫了一声小鱼儿,问:“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乔思朝短暂地看到一双由朝霞晕染眼尾的,橘黄温暖的眼睛。
小鱼儿在欣赏朝霞的百忙之中,淡漠地回头瞥一眼又很快转过去,留下高冷的后脑勺,和棒球帽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扣。
意思是听到了,但那又怎样?
乔思朝强硬地用手臂勒住小鱼儿,向后用力,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后背贴在靠背上,被手指卡住下巴,乔思朝嘴唇贴着小鱼儿耳廓,用仅能两人听到的气声,不容置喙地说:“爱你的人永远不会责怪你,我说过很多次,请你重视。
“但如果你一直陷在自己的怪圈,不肯听我的话,我会生气。”
下巴被扣住的力道加重,是在无声警告。
“你听到了吗?”
口罩下,小鱼儿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不知道在回答她哪个问题,冷淡道:“听到了。”
到了地方,乔思朝打开遮阳伞,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搂着小鱼儿肩膀先走。
祁令履行拎包仙人的职责,晃晃悠悠跟在后边。
乔思朝包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看着鼓鼓囊囊很唬人,实际上还没有几瓶矿泉水加起来重。
乔思朝订的是公寓式民宿,在两幢双子写字楼的B座。她和小鱼儿住标间,祁令单独住一间大床房。
拿到房卡,乔思朝俏皮地朝祁令眨眨眼,说:“这儿的安全性很有保障,隔条街就是我们支队。”
在房间里休息到九点半,隔壁商场开门,赶上第一场电影。
这个时期不是电影上映旺季,上映的片子不多,质量也不咋地,票房加起来不足千万。
从上映到到下映,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在各大主流媒体上掀不起一点浪花,比别离的笙箫二胡琵琶还悄悄,比昨晚今晚明晚的康桥还沉默。
全场观众只有三人,小鱼儿坐在祁令和乔思朝中间,安静得像个雕塑。
看得出来,为了观感和票的性价比,乔思朝瘸子里边挑将军,尽力选了最大制作的一部悬疑推理片。
开场五分钟祁令就知道真凶和大致走向了,片尾时给祁令看得心潮澎湃肝火旺的。
不是剧情多么反转拍摄手法多么摄人心魂,完全是因为影片和预料中完全一致的走向以及平淡无奇的表现方式给祁令整自信了,觉得自己既能当导演又能当编剧还能兼职摄影师。
开场十五分钟时,祁令跟乔思朝一块儿打了个此起彼伏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