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炬地描摹甲乙双方的签名,许夺愁在愧疚之余,无数次感慨,人生简直易如反掌,顺利得难以置信。
他毫无心理压力地,将那次不美好的上工经历化作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从自己康庄大道般的坦途人生踢出。
和地板砖亲亲热热相处五分钟,许夺愁哆哆嗦嗦坦白得差不多,祁令面色冷静地收回手,抱臂坐在沙发上。
许夺愁坐起来,浑身哪儿哪儿都疼,但看起来又没有什么实质伤害,吸溜吸溜不敢说话。
祁令揍人揍得很有分寸,避开所有要害,专挑又疼又不容易留痕迹的地方下手。
即便许少爷是娇花体质,碰一下就红一块紫一块的,也没关系。
谁知道他是睡觉压的搓澡搓的还是走路狡猾一不小心摔的。
实在不行祁令再给他拔个罐,左右她手艺还不错。
呵呵,姓许的可偷着乐去吧。
寂静中,门开了。
许斩游魂一般从茶室飘出来,在祁令面前的茶几上放下三只满满当当的茶杯,都冒着热气,装的分别是白开水、咖啡和茶叶,眼神示意祁令累了吧,休息一下,喜欢哪种请君自便。
又游魂一般飘走。
“所以。”
许斩手刚搭门把上,端起白开水尝了一口,嫌烫又放下的祁令开了口。
试图在八卦现场一线吃瓜,许斩立刻转身,却发现祁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很后悔。
“过去的就算了。”
五分钟结清十天的仇,祁令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宽容大度,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祁令接着说:“要怎么终止那个所谓的协议。”
许夺愁认错态度良好,有问必答,“姐,要——”
“你闭嘴。”
许夺愁在祁令这里的信誉度,不如大半夜打来要银行卡号的诈骗电话高。
祁令等着许斩的答案。
这位深谙擦屁股之道,辈分很高,但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人一看就比许夺愁靠谱。
前段时间,此人身处南半球,美其名曰度假实则渡劫,他住的地方恰好位于暴风雪中心。
得知许夺愁这狗侄,采取如此黑心阴险的策略,只为逃避职责,许斩气得差点撅过去。
现在想来,那场没有被所有AI模型预测中行走路线,强行拐弯走位风骚的风暴,似乎是上帝给许斩打的预防针。
给过你机会了,如果不赶紧跑路,那就老老实实踏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出门给狗侄善后吧。
问就是十分后悔。
早知道这样,许斩就不该为了报复,为了欣赏许夺愁的丑态,为了拍下他面容扭曲的贴脸丑照以便日后嘲笑,而特意跟同事调班,选择对初入职场的小白来说,可能略显血腥的高段位活了。
这下好了,拉自己下水不说,还拉了无辜人群众下水。
当然,归根结底,千错万错都是他许夺愁的错。
许斩要做的,只是冒着寒风暴雪,在遥远的南方找块旺东方的风水宝地,只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满是洋人的洋国做点异国神秘仪式,为远方同命相连的无辜朋友,解决在记忆空间中的谋生住宿问题。
在不能传递文字信息的情况下,通过保险柜密码等方式,告知她沦落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除此之外,其余的许斩确实啥也做不了——他快要冻死了。
尽管许斩认为自己仁尽义至,并不想和许夺愁的所作所为掺上关系。
但从祁令对他的提问来看,在祁令眼里,自己俨然因为该死的剪不断理还乱的血缘关系,和许夺愁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得罪人的事他可不干。
许斩狠狠瞪一眼许夺愁,温和道:“许夺愁知道,就让他说吧。”
许夺愁喉结滚动,“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一个面无表情看似事不关己实则战斗力惊人,一个人面兽心笑里藏刀。
许夺愁做错了事,他认,无论什么代价,他付。
解决方式只有一种,许夺愁很笃定,但说出来就很心虚,每说一个字,他感觉离下次被揍更进一步:“姐,得、得麻烦你再……”
祁令直觉不妙,眼刀直直砍到许夺愁脑壳。
许夺愁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护住自己还算能看的脸,上下唇一碰,喷出根本听不下去的话:
“——再做一下工作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