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思索了一下,欲言又止道:“人选我心里有,倒不敢胡乱说。”得知贾政并未介意女医身份,语气不禁轻松了些:“正巧我往北边,就是去看她,若是她愿意去,我便带她去政兄府上。”
“这位女圣手是先生的?”贾政难免有些想法,毕竟专门去见一面,两人的关系岂不亲密。
文先生笑道:“她谈不上圣手,不过跟着大夫识得几年药草,开得几个药方子罢了。我二十岁游山玩水经过她老家,恰逢彼地遭着瘟疫,当时不知天高地厚便留在那里一同抗疫,那场景再提起十足泪目。”
用手袖随意抹了抹眼角,文先生哽咽道:“家里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只留这十一岁的女孩。我见她可怜见的,便托付给个药铺大夫家里养着,留了本医书给她作留念。一两年北上一次,不过看她一眼,待她出嫁了,我这心也就安了。”
贾政唏嘘不已,更觉得文先生所荐之人必定是好,忙着说道:“先生良善,若是能求得女大夫去远房女眷就医,贾府必定重金酬谢。”
“政兄言过了,学医本就是来医人。”文先生情绪渐缓,笑道:“若是政兄要出力,不如借辆马车给我出行。我一人向来随遇而安,步行、骑马、驴车牛车都能将就,就怕她女孩家受不住路上风沙。”
贾政连忙点头,打包票道:“这是应该的,必定在先生出发前准备妥当。”
正巧贴身小厮与两个饭馆伙计提着三盒大捧盒进来,便在桌上布菜、步酒。
半盏茶后,桌上早已布置整齐,各菜色不同样式装着,一面放着炉瓶,一面架了个小巧的火炉用来筛酒。
反客为主的贾政便拱手道:“借先生之地来请一回。”
贾政又与文先生道了声方便,贴身小厮眼色十足,连忙取出一套衣服,随着贾政进了里屋换了下来,其后折好官服和头冠,命人先行送回贾府。
两人相互请了请,都入座吃起酒来。
“政兄,你刚说了还有一件事,是如何?”文先生酒过三巡,仍未听贾政开口,便主动问道。
贴身小厮正要斟酒,便被贾政夺了去,亲手斟满了杯,吓得文先生连忙喊行不得,起身阻了贾政,道:“政兄,这事我能帮忙的,自是不会推卸。”
文先生一脸信誓旦旦,贾政只好缓缓道来:“先生,这话实在冒犯。犬子年方十五,前头西席急病走了,一时也寻不到合适的西席,只好在家塾上学。明年便要秋闱,正巧识得先生,便生了贪念,这。”
脸皮薄的贾政实在说不下去,举起酒杯敬了文先生,正所谓’一切都在酒中‘。
文先生脸色如常,笑意更浓了,说道:“我道是何难事呢。”
“先生,哎,实在是冒犯了。”贾政红着脸,连连请罪道。
“这十几年在外餐风露宿的,若不是政兄提,我也有意久待一处,只不过未想好何处。”文先生话一出,让贾政眼睛一亮,献宝似地开口道:“若是先生愿意来贾府,吃住衣行绝对不敢委屈您的。”
文先生笑道:“身外之物我倒不在乎。只是政兄诚意满满,我也不忍回绝。实话坦白,真要我当令郎西席,只答应一事我便应了。”
“先生要是愿意,莫说一件事,十件百件都答应。”贾政笑容可掬地说道。
文先生摇头笑了一声,便在贾政耳旁说了两句,听得贾政眉毛一攒,半天不敢回话。
正筛酒的小厮支棱着耳朵也听不到半句,看两人又恢复了笑声敬酒,心道:这世上还能有什么难倒贾府的?
这不是贾府小厮一人会有如此想法,就连身为贾府当家的王夫人亦如此。
虽说适时地示弱,逼迫着贾政不得不舍下脸皮去请文先生。王夫人觉得人生在世,难免沾染上俗气,能用钱财满足之事便不难。
今夜圆月挂当空,王夫人候在屋里久等,不住地张望,就等着贾政复个好消息。
“老爷回来了。”彩鸳早在外头看到贾政的身影,连忙进屋说与王夫人听。
满心欢喜候佳音,谁料夜半听惊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