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贾敬夫人年岁四十往上,素日懒于走动,若是得闻贾母、王夫人等人劝说一番,心血来潮才会活动一下,过后依旧我行我素。
如今临产,稳婆见了心里便发怵,一是年岁大,二是肚子过大,这两样凑一起,岂不就是难产。
只见稳婆连忙滚爬至贾珍身旁,满是为难地道:“珍大爷,太太这番年数大,气力不足,如今胎儿又养得极大,小的怕。”
这话一出,贾珍先是怒道:“还未去试,便说这种丧气话!给我撵出去,再去寻来好的稳婆。”
赖二忙着哈腰,凑近贾珍道:“珍大爷,此婆已是京上数一数二的,若是再找,一是怕太太来不及,二是也不及她好。”
贾母在旁,自是明白稳婆心中担忧,又听屋内惨叫声连连,便开口道:“你说的风险,我们都知晓了。你尽你所能,该用药还是针灸,只需开口说便得了。”
得了贾母的命,稳婆才应是起身,转头进屋里助产,或许却是有些手段,贾敬夫人惨叫声渐渐小声,时不时配合着用劲。
稳婆都进去大半日,才见贾敬慢悠悠地踱步进来,一见贾母便行礼,并未先问夫人情况,饶是贾珍多忌惮贾敬,此时也不得不据实告知。
贾敬不但不忧愁难产,反倒劝说贾母、王夫人先行回荣国府歇息,待有情况再唤人告知。贾母坐了好几个时辰,见尤氏烧纸后归来、贾敬也就位,便与王夫人先行告退。
谁料贾母一行人一走,贾敬从怀里掏出颗赤褐色的丹丸,道:“这丹药是我修炼许久方得,你唤丫鬟取水喂你母亲,便可突破此等困境。”
贾珍哪里敢说句不,从命地命人去做,只见屋内贾敬夫人丝毫不听稳婆忧愁,顺从地咬了咬丹药,化在嘴里,一股苦味直冲脑门儿,令她不禁哭喊道:“如何这般苦。”
道不清是说她所经历的苦,还是吃丹药的苦,稳婆便命丫鬟喂水,又唤贾敬夫人专心生产。
这头贾母、王夫人回到屋内,心情沉重,总有些不安,倒是贾母宽慰道:“敬儿媳妇虽是年岁大,但有我们列祖列宗在此庇佑,稳婆、大夫、药草皆应有尽有,宽心等候好心便是了。”
只是这一等,便是一日一夜,贾母三番五次唤人去询问,当得知贾敬喂了丹药吃,不免有些担忧,但一听贾敬夫人吃后更有劲,不安稍稍消除了些。
夜里,王夫人便闻得二门上传事云板连扣四下,不禁醒来,心道:这丧音,该不会是…
听人来回话:“太太,宁府的太太没了。”细问,才知贾敬夫人用了劲生个姑娘后,还未睁眼看一眼、说一句话,立刻便没了声息。
果然不出王夫人所料,心里乱哄哄的,不是想着喜事将近,就是想着宁府估计要一阵混乱。
穿好衣服就赶到到贾母处,只听贾母念着贾敬夫人平日的好,贾珠、元春、贾蔷在旁眼眶红红的,连小儿宝玉、探春、贾环都被抱了出来,一时之间,各个皆是悲号痛哭。
王夫人先是劝得贾母莫过于哀念,带贾珠、元春三人去宁国府,行至二门外便看到东院打着灯笼照路,想是贾赦等人也匆忙赶去宁府。
到了宁国府,与荣国府一样灯火通明,下人来回跑动,哭声更比荣国府震耳欲聋,惹得王夫人等人还未及停灵处,便泪洒双颊。
赖大连忙迎着王夫人到停灵处,只见贾珍、尤氏跪着哭嚎,贾赦、邢夫人、贾琏已红肿双目立在一旁,王夫人等人先是痛哭一番,才被尤氏请起身。
王夫人抹了抹泪水,一看此处无贾敬身影,不免心一惊,问道:“敬老爷人呢?”以为贾敬中年失妻悲痛,所以无法出面主持。
倒是尤氏满脸尴尬,不住地擦泪,道:“二太太,老爷赐了丹药便回去修炼室,大爷、赖管家都去寻了,却道正值关键,不可轻易出来。”
这话令王夫人心里一寒,心想:以往听闻敬老爷修炼不过是打发时日,难不成走火入魔了?如今可是陪伴他几十年的妻子,又因为他生儿育女而亡了性命,如何连丧事都不放在心里。
王夫人泪如雨下,不禁与尤氏一同痛哭,既为了妯娌之情,又为了世道对女子不公。
不知贾赦知情还是耳力好,一脸正气道:“珍哥儿,领我去寻敬兄!晚些便是族亲、近友眷属来,主事人不在场,可别惹人闲话。”
贾珍止住哭嚎,连忙应是,又唤了尤氏跪堂迎客,王夫人也命贾珠、贾蔷陪同烧纸,邢夫人见状忙赶着贾琏过去。
果然不出贾赦所说,贾府族亲贾代儒、贾敕、贾效、贾敦等人都来了,王夫人让邢夫人、元春进去去陪女眷,她则与尤氏掩护贾敬悲痛欲绝而起不了身,贾赦、贾珍现去请他出来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