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餐桌旁,合照放在桌上。
克洛摩挲着相框的边缘,看着上面两个年轻人的笑容,”我一直以为伯恩茅斯的那张合照,就是我们留下的最后的痕迹了……我记不清了,但阿萨说那张合照也是外公送来的礼物。“
“你说你在我的记忆里,看到一个男人躺在地板上。”克洛决定是时候坦诚这部分了,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颤抖,“那是我爸爸……我爸爸的尸体。”
“尸体?!”西里斯虽然有预感,但真正听到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嗯,”克洛声音淡淡的,“我说过的,我外公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我父亲的死亡……事实上,那时候他们是来带我母亲走的,她与麻瓜的私奔行为让格林格拉斯感到屈辱,哪怕她只是个哑炮。”
“我母亲从出生起就没展现过任何魔法天赋,像是个污点一样长大,她有时会去海边散心,然后她遇到了伦敦来的船员,船员对她一见钟情,她这辈子从来没那样感受过被爱,很快他们就私奔了,这个船员,也就是我的父亲。”
“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年,因为是完全的麻瓜,反而让巫师们摸不着头脑,起初只是以为我母亲失踪了而已,后来在伦敦找到他们已经是几年后了——我外公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麻瓜——如此堕落、自轻自贱。”
“于是他来带走了她,还丢下了不少金币,我父亲当时不在家,可周围有流浪者看到了衣着华丽的外公进了我们家的门,他们来到家里想偷点东西,没想到我父亲提前回到了家里,因为,”她顺畅的讲述突然停了下来,她垂着眼睛。“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他提前回来给我过生日了。”
“……然后他和歹徒相遇了?”西里斯不禁猜测。
“没错,他们遇到了,他们杀了他,带着钱跑掉了。”克洛简短地回答道。
“你看到了这一切?”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很冷,明明是冬天却一直在打雷,母亲已经被带走了,有人撬门想要闯进来,我在壁橱里一直躲着,看着他们闯进来后,父亲却回来了……我以为我逃不掉了,害怕得不行,不知怎么回事身体发生了变化,我突然变成了猫,才因此逃过一劫——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天生的阿尼马格斯。”
她在猫的姿态呆了很久,她不知道怎么变回去,在最初的时候还不习惯用四条腿走路、也不习惯远视眼,更别说猫科眼中的色彩与人类不同。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克洛弯了弯唇角,不想让气氛太沉重,“入室抢劫鲨人案上了新闻,又因为是我的外祖父来过这里后出的事,引起了魔法部的关注,我也因此被带回了格林格拉斯家,在我外祖父还活着的时候对我不错,但我母亲一直被关在林边小屋,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其实她对这位父亲感情不深,只不过事件本身对她的冲击太大,让她从一种半吊子的、看戏的心态,一下子明白了这里是现实,还是偏魔幻的那种。
最初的时候,她一直以为是外祖父不想见母亲,把自己带在身边也是怕母亲带坏自己,长大后才慢慢意识到,是母亲拒绝见他。
西里斯见她沉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于是留下了‘钥匙’,声称必须你成年后才能使用。以此来引导你的舅妈等你成年,他想保证你和你母亲能在这个家里活下去。”
“大概吧,同时买下了这里,让年轻的西恩·格林格拉斯成为了保密人,他没想到西恩在我成年前就去世了……也没想到我能找到这里吧。”
克洛当时太小了,理论上来讲根本不可能记得这里的地址,他怎么也预料不到克洛的特殊情况的。
“他没想过你能找到这里,那么传送到这里的门钥匙,一定已经被他就放在你身边了。”西里斯推断。
“我一直以为……他没那么在乎母亲,他到死母亲都拒绝见他,那几年她过得很苦,原来也许,在外祖父最后的日子里,他也在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想要得到女儿的原谅,才会想到买下这里,留下钥匙之谜……”克洛盯着那张三人合照。
外祖父为了纯血的骄傲,带回了逃离纯血世界的女儿,哪怕她不会魔法,哪怕他在前二十年里也没那么关注她,哪怕她在麻瓜的世界里生活得很好,哪怕她有了丈夫和女儿,他也不在意她的想法,强行带走了她——就好像这一切是正义的,本应当如此。
然后那个带给女儿爱的人,就这么死了。
多么傲慢的大人啊,也许他人生的最后时光里,一直在问自己,究竟是女儿的幸福重要,还是纯血的面子重要……也许能产生这样的疑问,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可狄安娜,这辈子都没法再露出那些三人合照上的笑容了。
“那次博格斯的课,”西里斯突然想到了什么,“怪不得你那天那么反常,那天也是冬天,一直在打雷。”
“嗯,冬天打雷实在太少见了,没想到正好又是博格斯的课。”克洛有些无奈,“平时我都掩饰得很好的。”
“那天,也见到了你父亲倒在地上的场景……还有一个男人落入帷幕的样子。”
克洛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是谁?”
克洛没有回答,眼睛不自然地闪动了两下躲开他的视线,“抱歉……总有一天我会说的。”
西里斯皱眉,不懂此时两人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东西。
“至于门钥匙,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了。”克洛岔开话题,转头看向他,“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克洛将之前找到的伏地魔不是纯血的相关证据,都给了西里斯,那幅画太大了,他只能也给自己的外套口袋加了个伸缩咒,才把它装了进去。
忙完这一切,两人才出了门。
*
不论两人心情如何复杂,外面的街道上依旧是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今天是12月31日,所有人都在庆祝新年的到来。
克洛和西里斯背对着湖面,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小湖对岸有人在放烟花,耳朵里劈里啪啦响个不停,火光映在少女的被风吹起的发丝上明明暗暗,她就像石雕一样坐在那里,半低垂着眼睛出神,长睫遮住了那汪有些悲伤的湖蓝色。
一只手揽了过来,把她的头按向了他的肩膀。
“别难过。”
他在安慰她?
“嗯。”
他的肩膀很硬,手臂也很硬,被夜风侵染过的外套像一坨冰冷的沙子,硌着她的脸,但她没挣扎。
“你什么时候走?”他说过自己只能陪她到晚上,而现在天已经黑了。
有些东西早晚得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