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不愿见了呢?你们方才不是都说开了吗?”
“什么说开了?她不过是刚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在思考罢了。”
“你不都同她讲清了原委吗?还在气头上?”
“哪有这般容易就过去的。”萧骕的语气沉了下来,“我口中所谓的苦衷抵不上她所受的分毫苦楚。”
“可……”
“别说了,我们走吧,明日还有正事要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寒意,却也夹杂着远处灶火的暖意和微微的松香,这样的冬夜,虽然没有繁花似锦的热闹,却有着别样的宁静与温馨。
在听了萧骕那一番话后,余静昭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脑中不停地回盘今日的一切,从她嫁入萧家起,到最终被扫地出门的全程。
她的怒气已然持续了好些天,她本以为自己会对萧骕千般绝情,但今日一见,她的心却并未被怒火占据。
可她脾气犟,说什么也不愿至此原谅萧骕。
不过转念一想,如若事实当真如萧骕所说,她爹娘含冤入狱当真是因为柳复陷害,那她如今的敌人,便不是萧骕。
她只想将自己的爹娘尽快救出,好叫他们一家团聚。
但萧骕所言,又真吗?
想当初,他可是化名萧四来到她身边,他这般会扯谎的一个人,今日所吐之辞,又是真真吗?
余静昭左思右想,始终拿不定主意。
不知怎的,当她合上双眼正欲入睡之时,眼前却浮现出种种她与萧骕相处的过往。
那是他和她一同在树荫下捧着山泉水偷凉的场景,是他和她头一次一起出摊沿街叫卖的时光,是他和她因夜雨被迫靠在一起相倚入眠的静夜。
她微微睁开眸子,想着,如果现下没有任何其他法子,那信他就成了唯一的路。
既然如此,那她就姑且信了,若是他欺她,那他二人之间,再无情义可言。
不过,余静昭似乎并未给萧骕留一分欺她的机会。
翌日一早,余静昭便随意搪塞了廖禾禾几句,转身就出了铺子向柳家方向走去。
她特意在袖中藏了把小刀,以备不时之需。
走着走着,也不知何时,萧骕和时裕毫无声响地就突然闪现在她两侧。
她扭头瞥了二人一眼,并未多言。
反倒是萧骕压低声线说道:“安将军具体身在何方,我也不得而知,只能麻烦你多多探听了。”
余静昭:“……”
“你放心,以你的身份自可以从大门进出,而我和时裕会趁机从后院溜进去,你不是孤军奋战,一切小心为上。”
“打听老陈……哦不,安将军所在之处便可以了吗?”
“是。”
“你们就不怕我也被他们抓了去?”
余静昭这一句倒是噎住了萧骕,他一时也答不上来。
毕竟昨日那般莽撞地来找她,他不过是脑子一热,心中也未料到这般多的细节,只是脑中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上前。
见他二人噤声,余静昭才开了口:“你们多找几个看客来,若是我被他们强行扣下,就造出些声势来,你三哥毕竟还在慈阳镇,他柳复权势再大,也不能在你三哥眼皮子底下乱来,他现下打草惊蛇就是自寻死路。”
“啊……对对……我这就去……”时裕懵懵懂懂地停住了步子,转身就往另一头跑去。
现下,只余萧骕和余静昭二人走在街头。
萧骕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伸手,却又退回。
余静昭是个心狠之人,对自己心狠,对他人更甚,尤其是对萧骕。
她当然感受到了他伸出又缩回的双手,她当然知道他有话难说,但她却又不愿松口,不愿就这般轻易地说出原谅。
于是,她岔开了话题:“你们是不是处理完这事儿,就能走了?”
萧骕沉默了片刻,低声回道:“是。”
“那挺好。”余静昭眨了眨眼,“对了,依你的说法,既然我爹娘是被冤枉入狱的,那我又该如何证明他们的清白?”
“找到货单,将货单存好,待我们揭发柳复的罪行后,你便可凭此货单到宣抚使处还你爹娘一个清白。”
货单。余静昭心中暗暗记下了此物。
看来,这敌营,她是不得不去了,不为帮萧骕他们,而是为了救出自己的爹娘。
没一会儿,他二人就停下了匆忙的步伐,抬目一瞧,“柳宅”二字赫然映入眼帘。
余静昭咽了口口水,理了理衣摆,略带踯躅地迈上了石阶,叩响了他家的朱门。
随后,一阵吱呀声从耳侧响起,一个熟悉的面庞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在下谭记糕点铺东家,来此多有叨扰,只为打听打听我家小伙计的下落。”余静昭的脸上尽力挤出微笑来,心中却难掩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