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之时,淡月与烛火同时亮起,桃苏被一张长及脚踝的大红喜帕整个盖住,碧竹碧荷两个丫头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碧竹道:“吉时快到了,姑娘这就跟奴婢走吧。”
也不待桃苏答话,她二人便一左一右搀扶起她往外走。
桃苏顺从地迈开脚步走得稳稳当当,只一缕神识悄悄自眉心钻出俯视整座院落。
这一看之下惊讶地发现院子里居然孤零零地停了一顶大红轿子,抬轿的轿夫们都是府中的侍卫,蔺珣的心腹手下。
她不由蹙起了眉头。
按理轿子是不能入府的,她虽然是从相府出嫁,可也该正正经经自大门处上轿,被抬着绕城一圈再由蔺珣引着入府,更别说迎亲的队伍还应有锣夫开道,仪仗垫后了。
只一顶小轿来接,看着不像娶妇,倒像是纳妾。
思及此,她面上就是一黑,可转念又觉不对。谁家纳妾戴凤冠穿大红喜服的?这事怎么看怎么奇怪。
桃苏带着浓重的疑惑坐进了轿子里。
轿帘轻晃,轿子被人抬了起来,轿夫们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好手,悄无声息地就出了舒芳阁。
此时尚早,远未到就寝之时,可整座相府与平日大相径庭犹,如被按下了静音键,所过之处皆寂静无声。各院关门闭窗,连向来明亮的灯火都暗淡了不少,仿佛在刻意躲避什么凶猛的瘟疫。
小轿晃晃悠悠在相府内绕了一圈,最后才进了蔺珣所在的碧梧园。
正门前,轿夫们放下轿子就无声地离开了。院子里张灯结彩看起来十分喜庆,可在这样的清冷寂静中,大红的喜庆竟反衬出了一种荒诞离奇的诡异。
倒是蔺珣金冠束发一身红袍,眉目舒朗唇角含笑,显得很是高兴。他伸出穿着皂靴的脚轻轻踢了踢轿门,然后撩开帘子往她手中塞了一根系着花结的红绸。
“我来接你了。”
桃苏不动声色地接过,顺从下轿,一步一步被他引入正房。
……
喜堂内只有三人。
高堂之上巨大的红双喜字下,蔺崇蔺江一语不发地坐着,仿佛事不关己的看客,剩下个管家钟平满头大汗脸色难看地杵在一旁。
见蔺珣引着桃苏站定,他忙抹了一把汗清清嗓子,“吉时……已到,请新人敬拜天地。一拜……”
蔺珣牵着桃苏对向门外躬身行礼,桃苏顿了一顿,顺从弯腰。
钟平:“再拜……”
蔺珣躬身,桃苏依随。
钟平:“三拜……”
三拜完毕后,蔺珣忽然伸手揽住桃苏的腰肢,将她带转过来面朝高堂上的两人。
桃苏呼吸一滞浑身僵硬,还未回过神那只温热的手就已经礼貌地松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就听钟平又道:“请新人谒拜高堂。一拜……再拜……三拜……”
堂上落针可闻,红烛爆燃劈啪作响,桃苏木然躬身,脑中思绪却止不住的发散。
忆起先前昏暗灯火下那一顶孤零零的大红轿子以及静得仿若无人的相府,还有堂上这几人晦暗难明的表情,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便扑面而来。
这场面阴嗖嗖的,不像办喜事,倒是有了几分配阴亲办冥婚的架势。
现世里桃苏可没少看这种题材的志怪小说,一应流程她熟悉得很。一口棺材摆后堂,身边的红衣男人换成只大公鸡,最后纸人开道,再弄死女主角把她跟那个死男人凑作一堆就齐活儿了……
虽然不知今日这一出是唱得是什么戏,但就和这诡异的婚礼一样,这群人心里指定没憋好屁,说不准已经计划好要怎么将她大卸八块了。
桃苏心里打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只冷眼看他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唱戏。
又是三拜完毕,钟平张口正准备接着唱词,不想……
砰!
蔺崇突然狠狠拍桌起身,“够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他一脸沉郁仿佛已经忍到了极限,“阿珣,你好自为之,莫要坏了正事。”
蔺珣依旧笑得和煦,朝蔺崇微微躬身,“多谢父亲成全。”
仿佛这火不是冲他发的。